首页 -> 2008年第3期

生命的点滴

作者:离 离




  那些滴滴答答的液体,慢慢渗入我的体内,我就多了一份对幸福和安康的期待。
  我希望那些疼痛能远我而去,让我看见花开的嫣红、叶动的墨绿,让我体味蓝天的圣洁、白云的飘逸。让一切能动的再动起来,轻盈、温婉,或激昂、颠簸;让生命的节奏快起来,飞翔,或者重塑。
  可是,周同的白色让我窒息。窗外车流嘈杂,就在这样干燥、乏味的七月,我却如此安静,仿佛身体一点一点被抽空。
  思想离头颅远去,血液离骨骼远去。
  我希望这不是终点。也许,我的体内除了疼痛,还有种叫“孤独”的东西。
  我一直是自己的远方,也一直无力抵达。
  
  无 助
  
  看到过一只小鸟,它的眼里满是疲惫和无助,但它那么安静,安静得几近死亡。
  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是如此让人绝望。仿佛大地上一个小小的感叹号,顺着时间的墙壁慢慢地倒下去。我突然想流泪了。
  生命在我们的眼中总是那么娇嫩、脆弱。
  原来我们一直在重复这样或那样的悲剧,它们也许就在自己身边。
  原来我们一直亲眼看着这样或那样的悲剧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
  
  孤 独
  
  我的父亲是位孤独的老人,曾在村外的破土窑里度过了湿漉漉的一夜。不知他当时心里想些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去掩饰,或者拒绝。
  我一直惧怕“残酷”这个词,可我一直都在经历,或者铭刻。
  其实父亲的孤独也是生活的孤独,是整个村庄的孤独,破旧,古老,封闭;也是炊炯的孤独,稀疏,沧桑,悲壮。他用别的方式延续了它,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就有种恐惧感。而更多的时候,就是因为惧怕,我才不敢提及一件事,以及与此事有关的某个人。
  而我,也因此延续了另一种孤独。这种孤独是属于我的,也将陪伴我一生。或许依旧会延续下去,会被我身后的某个人或事牵动着。,
  父亲已经去了有五年了,这些年当中,他孤独的气息还在。有时候去他的坟边坐坐,很想陪他说说话,抚一抚他坟头的草,摸一摸那些沉默了五年多的土。我就能感觉到这种独特的气息。
  我想,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是相同的。
  
  夜 晚
  
  已经习惯了夜的静谧,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和顺。午夜十二点一过,小城已经很安静了,像个沉睡中的婴儿。四楼窗口的灯光,就显得更加孤立无助,但它像钉子一样插入黑暗的腹地,这个时候,我窗前的西大街。安静得有些可怕。路灯早已暗了下来,惟有四楼窗口的这片灯光,还在孤独地燃烧,孤独地生锈,甚至败去。
  一直喜欢夜晚给人的安定、淡泊。在经历了白天的许多事之后,惟有黑夜,能让人这么静下来,无所求,无所失。这低低弥漫下来的黑,它应该是母性的,极有包容性的,它能用它的胸襟包容一切的幸与不幸。
  我也在想,黑夜把我包围的同时,我却让它变得支离破碎。我和我的灯光一起,一直是伸向它的尖锐的一块铁。
  让我守着的灯光,永远和我站在一起,因此,我感谢这片寂静之后的喧嚣。
  而我的亲人们早已睡去。他们均匀的呼吸在午夜慢慢散开来,他们是暗夜里的另一种美。
  因此。我珍爱他们。
  
  安 静
  
  喜欢安静,似乎已经很久了。
  喜欢安静,就像喜欢黑夜一样,喜欢时光在萧瑟的灯影下悄悄流淌。这本来也是很奢侈的想法,它将意外着独一、自我,甚至拒绝和抑制。
  还记得1998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在天水滨河东路的河堤上,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路边的行人和车辆,一切都是陌生的。籍河里也没有水,它的干涸是安静的,小草的阴绿也是安静的,直至每一粒尘埃、夕阳也都是安静的。那是一种难得的宽阔和庞大,我在其中,细小无声。
  后来回到家乡的小城,也是一个人在傍晚时走过西河桥,它的桥墩已有些破旧,灰暗的石块已没有了曾经的棱角。桥下的牛谷河散发着腐朽和苍老的气息,岸边是平坦却贫瘠的沙土地,和新被割过的麦茬。这样的搭配似乎没有合理性,更没有和谐可言,然而,我却从中体会到了安静。那样一个黄昏的小城,空气轻轻流动,晚霞慢慢褪去,鸟儿回归家园。这也是生活的另一种姿态。
  之后在一个西的小镇上,我一待就是七年。曾经湛蓝的胡麻、低矮的民房、回族姑娘漂亮的丝帕,还有校园里人迹散去的深夜,我找到了这辈子让我难忘的安宁。那些日子,连月光都是纯净的、清澈的。淡到透明。
  那些记忆里的感觉至今都是逼真而亲切的。那是我一生中珍贵的财富。
  安静,曾经离我那么近。
  
  流 逝
  
  多少年了,我一直用自己渺小的沧桑、悲伤、悸动和悯怀,关注过低矮地生活着的草叶、盲目求存的牛羊、满于现状的亲人、孤独而绝望的自己,我一直这么微小地,看每一朵花开花谢,河流逐渐干涸,偌大的天空,空旷得只剩下蓝,且只有蓝……
  多少年了,我一直在储藏露水和干粮,离开那个叫“陆义村”的地方,离开低低的门楣和旧宅,像大雪一样零落在路上。多少年了,我总是这么卑微地活着。比小草更低,更像一株植物;比灰暗更加灰暗,更像一声声无家可归的方言,只能在无人的旷野盘旋、盘旋……
  是啊,多少年了,突然发现自己的成长、衰老,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事,就像从门里到门外,从花期到果实,再接着脱落。开始爱着别人,或者被爱,幸福曾像另一株植物,光照是一半,呵护是一半。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天依旧是空旷的,偶尔有云,就有了沉重感。有了堆积和破绽。大地依旧属于泥土,风雨无阻。楼前的桃花开了又谢,山后的燕雀离了又回。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幸福简单而忙碌。
  
  黑
  
  我没有太多的伤口,但依然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就像把黑夜披在身上。
  有时感觉累了,心底的激情慢慢消退,才可以换件深的咖啡色,便有说不出的忧郁和无助,那种感觉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轻易更改。
  有时候朋友会说,换件别的颜色吧,比如红色或黄色,甚至绿的也好,让人有绝路逢生的幻想和欲望。那时候。我会感到时光的苍凉,以至它背后无法愈合的一些往事、旧疾,许多过往的东西像影片中的慢镜头,清晰而舒缓。就像那些华丽的爱情、绚丽的烟花,在我们还没来得及细心呵护的时候,它已经谢了。那些藏在斑斓的颜色背后的,永远都不是我要的结果。尽管我也可以穿上耀眼的红色,一个人走在西大街,像一声无处安身的叹息。
  一个女人的苍老是从她失去了期待以后发生的。这话依旧让我若有所思。
  
  创作手记
  
  2007年7月中旬。我去了天水的张家川,一个很有地域特色的回族自治县。在葱郁的关山脚下,我看到了美丽的回族姐妹和她们头上飞扬的丝帕,听到了豪放悠扬的张家川花儿。美丽的关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回到家里。我却一个字也
  写不出来,心底总有些什么仿佛在涌动,但我找不到合适的文字来承载它们,我在语言面前有了前所未有的空洞和迷茫,这样的状态一直延续到8月初,那几天自己却突然病了,在内色的病床上,我不时地抬头、低头,看着那些均匀而纯粹的药水慢慢滴下来,渗入我的体内,我仿佛听到它们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敲打着我身体的每一处。就在那时候,我感到一个被压抑的灵魂,突然有了湿润的出口,那些黑暗前的怅然也已散去,我想我该说点什么了,关于生命,关于爱和消逝。
  总有一些让我们感动的东西,它们也许一直就在我们左右,静静地呼吸,静静地来去,像偶尔吹来的风,像雨,月光一片一片,荷叶田田,我喜欢这样的安静,时光一直在黯淡地流散。总有些我们所不能承受的东西,那些密密麻麻的情愫在心底迂回,像亲人老去、故土疏离,远方像一口苍茫的大钟,在某一个暗夜里四散开来。我们都如此的小小到渺无。
  也许,我们都需要这样深情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