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在诚市中央

作者:庞 白




  深夜
  
  透过窗纱。我看到对面三楼室内清晰的布置:
  一个埋头苦读的女孩。间或穿梭的父母的身影。一台落地风扇。机械地摇头晃脑,撩拨着女孩身旁的蚊帐。温柔的蚊帐不停地向雪白的墙壁亲近。坚硬的墙壁却无动于衷。
  已是凌晨二点。我没有睡意。背后的床依旧享受着不被挤压的轻松。
  电脑关了。灯关了。窗外的声音远远近近,暗河一样涌动。被城市尘嚣烟熏之后,倾泻而至的月光,满怀沧桑。它和我相对无言。
  
  幼儿园
  
  那些幼稚的脸、幼稚的笑声。在铁栅栏背后欢快地来回奔跑。
  越来越多的沧桑的背影,聚集到幼儿园门前。他们是父母、亲戚或其他沾亲带故的人。我失望地发现。在这些人中,舒畅、从容和幸福的笑容并不多,更多的是呆滞的目光和成人世界里司空见惯的等待与忍耐。
  他们在等待与忍耐幼儿园放学。
  我知道再过一会,所有幼稚的脸蛋和笑声,都将潮水一样退去。那些欢快奔跑玩耍的身影将在高大身影的挟持下,消失进陌生的人流。
  这是每天重演的场景。这样的场景,让我怀疑他们每天早晨的汇聚,只为此一瞬的离去。
  
  做梦
  
  我不习惯做梦。一年里仅有的三二次,还往往在睁开双眼的瞬间被忘记。
  今天的白日梦,却让我至今心有余悸。我梦见:自己站在马路中央,身旁是川流不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连绵不断,飞驰而过。天黑了,下雨了。雷电交加,而我无法迈动自己的双脚!
  梦是在办公室做的。倚在桌子上,眯着眼,只想让劳累的眼睛休息一下。瞬间的工夫就做了这样的梦。
  梦醒时,夕阳已透过玻璃钢窗。快下班了。
  下班路上。天没有黑,也没有下雨。路中央的汽车却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
  
  雪白
  
  酒店。会议室。雪白的桌布。桌布安静地覆盖着桌子,围成一个四方框。
  桌子上散落地摆放着规矩的杯子、杯盖、嘉宾牌、烟灰缸以及白纸、铅笔。
  开会的人坐姿不一,神态各异。西装革履、前额光亮的人腰板挺直。他们的嘴总在嚅动。他们时不时说话。高亢或者低沉;而头发稍显零乱、皮鞋不亮的人,他们那么安静、认真,不动声色的脸上卑微一览无遗。
  雪白的桌布上,不多时便出现了零落的污渍。是烟灰的痕迹。手指的痕迹。偶尔还有墨水的痕迹。总而言之。桌布还是雪白的。就算是雪也会有斑斑点点的痕迹。但雪是雪白的。
  雪白的桌布围成一个四方框,牵着这些人坐在一起说话或者倾听。我也是其中之一。
  
  老街足音
  
  青砖无语。细风长拂。
  逼仄的老街,幽暗的老街,正以百年风雨敲打锻造的骨头,支撑着这个城市最后的眷恋。
  流淌的足音,在那些老巷子里穿梭。横的、竖的、斜的、弯曲的、笔直的……足音里有鲜明的个性。它们保守着秘密。一百年、二百年……
  我知道它们还将恪守下去,和古老的青砖一样踏实和无语。而不管城市变得如何新鲜。
  
  门洞
  
  只剩下一个个门洞了。
  门、玻璃、锁,甚至瓷砖、地板,一夜之间,该走的都走向了远方,或者都变成了原本的另一面。它们已破碎还是处于更安全的处所?
  教堂的钟声再起。慢条斯理的钟声穿过门框,撒满建筑物每一个角落。它们不会再激起楼房里的一丝灰烬。
  虽然是一幢新楼,但已没有人迹。人都在远处的街道和商场里热闹着。
  这是与街道和商场背向而起的建筑。我不知道它的门为什么也与街道背对背,难道设计者们没想过背离的命运?当初这幢楼以它的新颖别致吸引了我。如今,它的一个个空洞的门洞,在暮色中,似乎比当初的新颖更让我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