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煤的黑
作者：李 凌
走进榆树沟煤矿，是在七月的一个早晨。
通往煤矿的那条路上，微尘飞扬。一辆卡车满载煤末，尾部的粉尘卷起一条长长的烟雾。
此刻。金风扑面。阳光炙晒大地。山脚下的煤场，煤块滚滚而下，砸进车厢，荡起回声阵阵。
两根冷色调的铁轨，从地面延伸到大地的深处。深入大地深处的欲望吞噬着矿工的汗水。这个夏天变得异常的炎热。
五个煤斗从井口缓缓驶出。两个矿工，全身染黑。浅浅的笑容掩饰不住劳作的疲惫。
没有拉纤的号子，却有人驾着铁马在跑。没有雄鹰高翔，却见山谷升起一团红色的火光。
一对麻雀停在电线上，嘴里呢喃着乡村的语言。一只蝴蝶孤单地飞起又落下。
就在我凝神之间。只见煤场微尘飞扬。
一个小男孩
一排矿工宿舍在煤场的一旁，尘土飞扬。
一位母亲站在门口，滚沸的油锅里滚着几根油条。一个小男孩站在旁边。拖起一根就跑。
无奈的责怪充满母性的爱怜。
小男孩就这样闯入了我的镜头。
他稚嫩的脸上写满天真和好奇。
走在一条上坡路上，我在前。他在后。
我停下来。孩子停下来。
一溜光滑从脚下伸向下面的土路。那是孩子的天然的滑道。小男孩顺势而下，相机的速度无法抓住那童真的一瞬。
装载机从远处开来，驱赶他的同时铲起一斗土。
头顶飞过一只斑鸠，鸣叫从丹田深处发出。此时，阳光躲进了一朵白色的云里。
矿工的妻子
洗衣的女人是矿工的妻子。早晨上身的浅色衣服，随着身体的抖动，就有黑色的微尘飞扬。
白花花的水从一根水管流出，洗涤着空气的燥热。一个硕大的塑料盆。一块搓衣板。半袋颜色暗淡的洗衣粉。一把掉毛的秃刷上下移动，洗刷着一件微粒深入纤维的衣服。
汁液在搓板上缓缓流出，塑料盆中装着半盆墨汁的黑。
汗水在女人脸上划出几道皮肤的颜色。
“这样的衣服好难洗啊!”
我笑笑，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股汗味沁人肺腑。头顶一方黑色的防紫外线的网罩，挡住了太阳的炙烤。
煤矿工人
他坐在对面。头上矿灯放尽了所有的能量。
眼神呆滞，记录着矿井下14小时的疲惫。
身上的衣服挂满煤的黑。
就在他起身之间，凳上的印痕清晰刺眼。
桌上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浓香。
他说：不想吃饭，就想补充欠下的睡眠。
一个衣着入时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手里拿着手机。女人正在安排工作以外的工作。
生活的琐事憋足了怨气，短暂的温存夭折。
他放下拿起的筷子，走进一间闷热而冰冷的宿舍。在那里，身体搁在一张硬板床上。
宿舍的孤单和宁静陪伴着他疲惫的身躯。
头顶的蛛网网住一只飞虫，另一只依依不舍地扇动着翅膀。一些黑色的微粒掉落。
他体内蹿动着的欲望，最后滑向时间的深处。此时，旁边的宿舍传来麻将和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