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九寨
作者:杨犁民
也许要千百年的修为,青翠的山峰才能把自己长在翡翠般的水里,凝成琥珀,叫峰峦仰止,低下肃穆的头颅。我听见《英雄》剑尖淌下的一滴水珠,把偌大一个海子击中,至今在十万大山激起连绵不绝的回响。
水的灵魂,山石只是她塑身的钢架,树木只是她护肤的衣衫,端庄而又妖娆,素静而又妩媚,颜色五彩斑斓。形体变幻莫测。
你可以满身泥土,但不应带有工业的废气。轻轻地弯下身来,将自己当成一株草,一只四脚触地的爬行动物,随便捎上思想和心灵,走进里面去——生命就是漫无目的地生长,永恒只是一刹那的时光。
藏族人家
假装很精通似的道句“扎西格勒”,语言的枝条伸过来,盎然春意就写在不同颜色的脸上。经幡飘动,蓝天、白云、太阳、大地和生物便具有了神祗的不凡意义。
我们不是要打着文化考察的名义,去窥探他们的精神居所,也不是要像专家学者一般去研究这个古老民族的历史渊源。
我们只是用心灵去理解,去倾听,去接纳,去交流。去浸染。把五彩经幡插满心灵的疆土,对自然、神灵保持敬畏与仰望——
只要蟋蟀一声鸣叫,便可抵达月亮和故乡。
与藏族老阿妈合影
群山之上,丽日之下,无边无际的森林和草原,无边无际地生长。
靠在你身边,连你所属的民族成分都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就是高过你头顶的儿子,连憨憨的笑容都与你如此相似。雪山圣水和高原风霜在你脸上刻下的深深皱纹。与我母亲早衰的谜底没什么两样。
曾经。跟在羊群和男人身后,逐水草而居,把家安在一堆牛粪上。如今,你又该有着怎样的困惑、梦想、希冀和迷茫——
而我,只想跟你的女儿相识,成为她的情人、丈夫或兄长,把家和牦牛放牧在白云的身旁。
边边街
篝火激越,锅庄奔放,融化高原风霜。
酥油茶。青稞酒,糌粑糕。嘎氆氇斯的卓玛是今夜的新娘。
天南地北的淘金者在此交汇,方言和味觉均可带你找到故乡。
而失落和缺憾,总是把不请自到的雨作为谢幕的借口——时不时地。淋湿你简单的愿望。
珍珠滩滩瀑
不管她来自剑岩悬泉还是原始森林根部,也不管她经历了多少隐忍、躲闪、坎坷、曲折。
我只把心融合到她酣畅淋漓的奔腾、跳跃、奋不顾身、百折不挠中去,听凭无处不在的水们把自己从高高的悬崖上坠下来坠下来坠下来,开成千朵花万朵花千万朵花。
那么柔弱的水。却原来也可以如此的坚韧、顽强、义无反顾、壮怀激烈。
而无处不在的雨雾正从口中、鼻中、衣襟中、毛孔中渗入,慢慢地。整个身躯都张开了……
我知道。我无法拒绝成为一尾鱼,自由畅快地,轻轻呼吸。
长海
一幅巨大的天然摄影背景幕布,一泓熔化了的翠玉,淌在山窝里,波澜不惊。
千百年前她就是这个样子了,千百年后仍将是这个样子。海边的每一株树,都有上千年的历史。却长着这个春天才刚刚醒来的叶片。
她的巨大、空旷、寂寥,有如史前时代遗留下来的生态系统,离我们那么近。可以用来作为幕布,却又离我们那么远,仿佛永远只是背景。
没有人能够穿过漫长的时光隧道,触及她的肌肤——就像我所居住的城市。它和晶莹、洁净隔着巨大的缝隙。
原始森林
水桶一样粗大,电线杆一般挺直,几十米内绝无旁枝斜出,相伴而生却又各自独立。
它们无一例外地。皆有几百年的岁数了,看上去却都是壮年。
针叶简洁粗短,有如男人留的板寸,长剑一样高耸云天,直刺苍穹,虽电闪雷击依然“笑傲江湖”,实乃树中君子、人间丈夫。
可惜人间的丈夫越来越少了——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这里的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