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匍匐

作者:独 步




  诗观:以感情和想象做翅膀,让思想在生活的天空翱翔。
  
  快递员睡着了
  
  盛夏,午饭后。大雨如注。
  办公室来了一个快递员——雨衣雨裤,浑身湿淋淋的。他摘下雨帽,露出已打绺的头发。很难断定他的年纪,雨水抹平了他脸上的皱纹。
  从怀里拿出文件袋,他满脸歉意,尽管他倍加小心,文件的边角还是叫雨水打湿了。无孔不入的雨!面对同事的责问,他一脸无辜。
  他把文件一本本摊开,坐在椅子上,等着文件晾干。很快,他睡着了,身子几乎瘫在椅子上。睡梦中,也许他在饱餐一顿美食;也许,他正在往新房里搬家,一只舍不得扔掉的旧衣柜,此时卡在了楼梯拐角。
  口水从嘴角流出,像泪。
  突然,一串钥匙从裤袋里滑落,响声竟然没有惊醒他。他太累了!
  这么多的钥匙,能打开多少扇门呢?
  
  黄包车随想
  
  黄色斗篷、一把座椅、三只轮子,就是一辆现代黄包车了。和过去相比,有些进步,那就是车夫不再是每天跑断腿。而是坐在车子前头,用双脚蹬动沉甸甸的日子。
  坐黄包车方便、实惠。可是,每次坐在车上,我都有些不安。
  凭着几枚硬币,我就可以颐指气使。其实,我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哪里有什么享受的资本?有的车夫已经到了我父亲的年龄,我常常看见,他们后背的衣衫一点点涸湿开来。
  汗水湿透的脊背,就是车子的牌照!
  他们起早贪黑,他们风里雨里。
  我坚信:车篷上那抹苍黄,决不是我们民族的肤色,
  
  大街上,一个民工在走
  
  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一个民工在走。
  头顶橘红色的安全帽像朝阳一样鲜艳。
  他也许是去寻找另一份工作。
  他满眼忧虑,一把铁锤扛在右肩上,把柄上还挑着一卷布满灰尘的行李,此刻,铁锤称出的人生一定很沉、很重。
  忽然,他在一家房屋销售公司门前停住脚步。看着那些写满天文数字的广告,他的表情瞬息万变。这里出售的房子自己曾经为之流过汗,但没有一片瓦属于自己。既然如此,看看这些卖房广告,在广告里住上几分钟,也是享受。
  他又走了,步履匆忙。也许他是在前往另一个工地。
  他把左肩上的竹扫帚竖了起来,那是他生活的旗帜。
  
  题“修鞋老头”塑像
  
  靠双脚走路的是咱老百姓。
  脚很累,鞋更累,鞋骨折了,鞋底突然断裂,鞋饥饿了,鞋帮就张开嘴巴。
  你坐在城市的一角,在汗臭味儿中,表达爱恨,夯实情感。
  可惜。一把小锤子没能把时间钉住。
  时间是不穿鞋子的,所以,它走起路来,脚步轻轻,以至于你六十多年也没有察觉。
  一副老花镜骑在鼻梁,看你有些顽皮。你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鞋钉,娴熟地敲打后。一双双鞋子又完好如初。车流、行人,在你身边经过,被忽视,被遗忘,你有多幸福!你笑意盈盈,没有职业,就自己创业,对待生活,你毫无怨言!
  你永远不会老,你把额头的皱纹拆下来,缝在每一双鞋上,
  修鞋,为了更多的人走好。
  
  一棵树
  
  因为是树,它在路边默默生长。
  它来自乡村,进城后再也没有回去过,除了我,没人知道它有多么想家!
  它高大挺拔,加入树之仪仗队,每天夹道迎送来往的车辆、人流。它郁郁葱葱,身着绿装,威武、雄壮。天寒地冻,它要执一把风刀霜剑:烈日炎炎,它高擎一把巨大的凉伞。
  它是风景,它不只是风景,
  不幸的是,有一天,它遭受严重虫害,最终导致一根枝干枯死。为了延续生命,它被截肢。
  它没有倒下。从高处坠落的垃圾袋,依然挂在它的手臂上;那些宠物狗路过这里,照旧抬起一只后腿,把尿撒向它。
  浩浩乾坤,一棵树活得并不比人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