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2期


一幅独特而多彩的风土画

作者:殷志敏




  [摘要]萧红的《呼兰河传》第五章中,“团圆媳妇”、“跳大神”、愚昧的民众们以及古老的生死观都是造成小团圆媳妇之死的因素,文章在叙述这一悲剧的同时,也向我们展现出一幅独特而多彩的民俗风土画。
  [关键词]呼兰河传;民俗风土画;团圆媳妇
  
  萧红的《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小说,没有贯穿全书的主角或中心人物,“呼兰河城”就是它的主角,萧红只是想向我们描绘一幅20世纪早期一个中国东北小县城的风土画,下面就以第五章小团圆媳妇的死为例,来透视一下《呼兰河传》中所展现的民俗。
  
  一、一种婚俗:“团圆媳妇”
  
  所谓“团圆媳妇”,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童养媳”,是解放前的中国极为普遍的婚俗陋习,是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的直接体现。年幼无知的少女早早地就被嫁到婆家充当媳妇的角色,成为了婆家身份最为卑微的一员,从此以后,婆家人就要对她进行严格的“调教”,直到她变成一个“合格的媳妇”,而她翻身的机会就是“熬成婆”,再对另一个媳妇进行“规矩”的调教,于是,一代又一代的悲剧持续不断地上演。
  《呼兰河传》中这位十二岁的小团圆媳妇的“罪”就在于她“不像个团圆媳妇”:“见人一点也不知道羞”,“头一天来到婆家,吃饭就吃三碗”,“长得那么高大模大样的”……这些都是一个健康少女本性,但却不符合传统社会对于一个媳妇所要求的要“温顺”、“服从”的标准,于是挨打便成了“必然”。而一个孩子的正常反抗——挨打时“咬”,说“回家”,更加深了她的“罪孽”,所以还要打得更狠。
  根深蒂固的传统陋习还使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早就该打的,哪有那样的团圆媳妇一点也不害羞”;就连她的婆婆也很“无辜”地说:“她来到我家,我没给她气受,哪家的团圆媳妇不受气,一天打八顿,骂三场……”这段叙述表明了在读者看来“刽子手”一样的婆婆是无辜的,她只是按照传统的老规矩办事。为了给小团圆媳妇治病,婆婆家最终破了产,而结果却是把她送上了死路。
  萧红透过对“团圆媳妇”这一古老民风习俗的描写,痛惜地指出了中国传统婚姻模式的不合理,为女性而呐喊,最后以那个大孙媳妇的出逃来间接地为可怜的女人们指引了一个出路,在这种陈规陋习下,无奈的人们只好以“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二、民间宗教仪式:“跳大神”
  
  跳大神是东北的一种民间宗教活动,起源于萨满教,东北是萨满教的主要发源地之一。“萨满”就是“知道”的意思,是沟通人神关系的中介者,世俗的人们意图通过“萨满”来驱病禳灾、保佑平安。
  萨满教广泛的影响着东北人的生活方式和民风习俗,在东北农村,至今还流传着这种被汉化了的“跳大神”仪式。
  在《呼兰河传》的第二章,作者就已经写到了这个仪式。“大神是会治病的”,要“哆嗦”,要打鼓,并且旁边有个“二神”,这个二神就负责把人间话语代给大神,再把“神的旨意”带到人间,起到了“人神沟通”的作用。而萧红在这里就用讽刺性的笔法写出了“跳神”的荒谬性,驱灾的红布和祭祀用的鸡用来做什么了呢?“跳过了神之后,她把鸡拿回家去自己煮上吃了。把红布用蓝靛染了之后,做起裤子穿了。”
  小团圆媳妇挨打之后,便继续被这样的大神、二神们折磨着。生病了,没有人会想到去看医生,而是无休止的跳着大神,直到把人跳好或跳死为止,直到把家里所有的钱花光为止。
  与其说“跳大神”在东北民间起到了治病消灾的作用,不如说它起到的更是一种娱乐民众的作用。呼兰河人争相去看老胡家的跳大神,把它当成了一个重大节日,像是平淡生活中的一次重大狂欢。当得知小团圆媳妇要洗澡时,更是兴奋不已,把它当成一次“盛典”:“人们觉得他们瘫了倒没有什么,只是不能够前来看老胡家团圆媳妇大规模地洗澡,真是一生的不幸。”大神把一位天真的少女放在滚烫的热水里,昏过去了,又生怕看热闹的人离开,用针刺醒了小团圆媳妇,要残忍地再烫第二次、第三次,把小团圆媳妇作为她跳神表演的道具,使其“烫一次,昏一次”,最终加速了这位少女的死亡。
  萧红通过对“跳大神”这一风俗的描写,大大渲染了作品的氛围,也加深了作品了悲愤与凄凉之感。
  
  三、民俗文化的主体——“民众们”
  
  愚昧的陋习造成了小团圆媳妇的死,而这些民俗文化的主体是人,呼兰河城的愚昧的民众们对于从小团圆媳妇的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东北地广人稀,开发较晚,长期的商品经济不发达所造成的闭塞与落后,使人们不愿意改变,而是通过种种方式保护平庸和排斥异端。
  文化的匮乏造成了精神上的空虚,于是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这些都成了他们精神上的盛举。
  同时,一切不符合这些规范的便成了他们排斥的对象。小团圆媳妇一到老胡家,便受到了看客们的指指点点,因为她不符合长期以来人们心中的“合格的媳妇”的形象,直到婆婆开始打媳妇了,大家才心满意足,认为“早该打的”。
  而呼兰河的民众们不仅是麻木的看,还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他们热心地、出于各种目的地给小团圆媳妇出着各种药方,其中不乏真心实意想帮助其康复的人,并且深信自己的偏方管用。他们会为小团圆媳妇的死留下眼泪;但在小团圆媳妇被热水烫着挣扎的时候,却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这时候他们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红在《呼兰河传》中对于庸众们的批判,不仅与五四文学中“改造国民性”主题相契合,更与东北地域的人生状态和文化形态密切相关。
  
  四、古老的民间生死观
  
  在第五章的末尾,作者还运用了一个意象,就是小团圆媳妇死后变成了一只“大白兔”。这表现了一种中国古老的民俗生死观:死不是终结,而是转化——转化为其他生灵。人们借助于这种生死观来安慰自己。
  小团圆媳妇被呼兰河城扼杀后,变成了大白兔,萧红并不是随便采用这个意象的,“大白兔”也有其象征意义。
  兔子这个意象在人们的心理往往带有一种神秘感,像一个精灵,而在民间故事或文学作品中更多的是代表一种弱势群体。变成了兔子的小团圆媳妇“生前”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尽管她也想反抗,想咬,想回家,但她不是婆婆的对手,更不是整个呼兰河愚昧麻木的人们的对手,她只是一个弱者,一个几千年来早已形成的一系列陈规陋习的牺牲品。
  哭泣的大白兔,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心痛和怜悯。
  萧红的作品直接深入了人性的本质,以寂寞而悲愤的语调诉说着人生,也向读者们展现了一幅独特而多彩的风土画,具有深刻的思想深度和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
  [作者简介]殷志敏(1981~),女,华东师范大学2006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