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陕西话中的典型方言“僚(燎、嫽)咋咧”初探

作者:巩育华




  【摘要】“僚”、“僚咋咧”是独具陕西特色的方言词,意为美好、棒极了。文章通过追述其历史,从《诗经》讲到现代民谣,展现了陕西方言的独特魅力,并简单介绍了相关的民俗文化。
  【关键词】陕西方言;“僚(燎、嫽)咋咧”;雅言
  
  陕西是中华民族古代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相传汉字为“文字初祖”仓颉所造,仓颉是陕西宝鸡人,出生于五帝时代,距今已有4000多年历史。地处黄河流域的陕西在悠久的文化积淀和丰富的历史演变中形成了独特的方言,其很多发音和结构都来自古汉语。因而,陕西方言得天独厚,博大精深,是古文化研究的活化石。从这些方言中我们既可以窥探到华夏文化发展的轨迹,又可领略到今人淋漓尽致的喜怒哀乐。
  在陕西,有句人人皆知的招牌方言——“僚(燎,嫽)咋咧”。
  陕西人喜欢将“好得很”说成“■咋咧”,这个“■”字,按照学者考证,应该写作“僚(燎,嫽)”。
  早在《诗经·陈风·月出》中就有这样的诗句:“月出佼兮,佼人僚兮。”僚:《集韵》释之【朗鸟切,上筱,来】美好貌;毛传曰:“僚,好貌。”孔颖达疏曰:“谓其形貌好,言色美,身复美好。”《诗经·陈风·月出》中还有“月出照兮,佼人燎兮。”的诗句。燎,《广韵》释之【力小切,上小,来】,燎,假作“嫽”,嫽,《辞海》曰:美好,《方言》第二:“嫽,好也;青、徐、海、岱之间渭之嫽。”崔八娃《一把酒壶》中有言:“嘿,这个壶做的嫽,像个金爪样。”在“美好”意思的基础上,嫽,同时还做女子名。《说文·女部》:嫽,女字也。《汉书·西域传·写孙国》中有记载:“初,楚王侍者冯嫽能史书。”颜师古注:“音了(liao3),嫽者,慧也,故意为名。”此后,这个词便一直保存下来——不过,大多是以复合词的形式出现,如“嫽俏”、“嫽妙”, 就是形容美好、俏丽的样子。如唐代的白行简在其《三梦记》中记有这样的诗句:“鬟梳嫽俏学宫妆,独立闲庭纳夜凉。”;“貌嫽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
  毛传:“僚,好貌”,陆德明释文:“僚,本亦作嫽,同音‘了’。” 燎,又假作“嫽”。由此可见,“僚”、“嫽”、“燎”三字是可以互借的,都可以用来表示“美好”的意思。
  僚(燎、嫽),是在陕西方言中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词,写法比较混乱,下文中统一写做“僚”。无论是说人漂亮,还是说东西好,一个“僚”字准确、中肯、生动传神。例如,陕西人把能跟人合得来的人叫做“僚人”;陕西北部黄土高原地区,严重缺水,于是有民谣曰:农家有女初长成,嫁到何处最放心?一看女婿僚不僚,二看有没有大水窖。可见,“僚人”是很受大家喜爱的人。此外,豪爽幽默的陕西人不光称赞人或事物时说“僚”,即使揶揄和嘲讽,也常用一个“僚”字,只不过神情语气不同罢了。
  在陕西,还有这样的民谣:“僚不僚,谄不谄,包米地里打的伞;谄不谄,僚不僚,棉花地里种红苕。”翻译出来如下:好不好,棒不棒,玉米地里打的伞;棒不棒,好不好,棉花地里种红薯。这是陕西农民根据陕西地域特色总结的农业生产经验。
  陕西人口语中常说“僚(liao2)”,但是很少有僚字单独出现,一般会说“僚的很”“僚的太”“僚咋咧”,尤其是“僚咋咧”非常常用,翻译成汉语普通话就是“好极了”、“好得很”。如果要加深“僚的太”的程度,则谓之“僚的太太”,“太”字的叠用从音韵和语义两个方面加强了“僚的太”的表达力和感染力,朗朗上口,富于喜气,尤其符合夸赞这一语言环境。关于“僚的太太”,幽默风趣的陕西人还创造了一个歇后语:“官的老婆——僚的太太”。如果说一件事“官的老婆”,就是说这件事情简直太好了,太棒了,好的没边没沿了!
  享誉全国的陕西特产三原蓼花糖,原叫僚花糖,传说,它的改名还和慈禧有关。
  三原蓼花糖,起源于陕西省三原县,始产生于明代正德年间,距今已有500多年历史。蓼花糖以糯米为主料,配以黄豆、白砂糖、饴糖和芝麻仁等,经过二十多道工序精心制作而成,呈圆鼓槌形,个大体轻,金黄的表皮上均匀地沾满芝麻和砂糖,里面是雪白的蜂窝状糖心,吃起来别有风味。三原蓼花糖最早原名“棉花糖”,因食者交口称赞:“僚的太太!”故改名为“僚花糖”。清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太后携光绪皇帝逃到西安,地方官吏将僚花糖作为地方名贵食品积极贡奉。慈禧太后品尝后大加赞赏,因僚花糖的形状酷似她在草原上见过的一种蓼花果实,便取其谐音,打趣道:“干脆叫它蓼花糖,既形象,又别致。”自此,人们便改称僚花糖为“蓼花糖”,列为贡品。清康熙进士温义,在《纪念堂遗稿》中有诗赞曰:“生性冰雪姿,胸怀若旷谷,色形似莲藕,风味告乃翁”。由此可见,这个“僚”字、“僚的太太”可是不可小觑。
  在陕西境内,或者陕西人在他乡的时候,外省人一句地道抑或不地道的“僚咋咧”往往能使陕西人感到亲切备至,好比眼前是和自己一起吃泡馍、吼秦腔的陕西乡党。彼此马上一扫之前的客套,称兄道弟,好像八百年前就相好似的——这便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僚咋咧”的巨大魅力。
  此外,陕西话里还保留着大量其他古汉语精华,宝鸡一带将“猪”读作“只”,人们以为是很土的读音,其实应当是“彘”,是古雅的语言;陕西人把吃饭叫作“咥”饭,咥[音:dié]“是吃的意思,但似乎更为饕餮,如虎如狼大快朵颐的意思。《易經·履卦》里就有“履虎尾,不咥人,亨。”的句子;明朝马中锡的《中山狼传》里亦有“是狼为虞人所窘,求救于我,我实生之,今反欲咥我”。陕西人在说打人时也用“咥”字,“咥他一顿”就是“打他一顿”,这又是陕西人的黑色幽默了。
  陕西方言在古代叫做“雅言”,秦汉时期的民族大融合促使了陕西话影响到全国各地,唐代时达到鼎盛,当时的皇帝、妃子、大臣、百姓、外国使节均说陕西话。但是近现代以来,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以及普通话的普及,陕西方言的生存空间日趋萎缩,导致很多地道的古语只能在文艺作品中见到。为此,现实已经发出强烈呼吁,希望有更多对陕西方言感兴趣的人投身到陕西文化的研究中来,保护挽救这一古文化研究的活化石。
  
  【参考文献】
  [1]陕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陕西省志·行政建置志[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2.
  [2]葛剑雄,等.中国移民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
  [3]马长寿.碑铭所见前秦隋初的关中部族[M].北京:中华书局,1985.
  [4]宋文程,张维佳.陕西方言与普通话[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
  [5]储泰松.唐五代关中方音研究[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巩育华(1987- ),女,陕西西安人,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