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洞头地方特色的招魂仪式——牵欑
作者：蔡萍萍
【关键词】灵魂；招魂；牵欑
对于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灵魂一说，至今未有定论，而对于灵魂的崇拜却是从远古的时候就开始了，是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文明而不断发展的。最初的许多现象对于野蛮的远古祖先来说，那是神奇而无法解释的，因此人们总会把许许多多的不可知的事情归因于“灵魂”的存在所致，认为世上万物皆有灵魂，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万物有灵论”。人们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死后灵魂依旧还是活着的，剩下的只是一副皮囊，还认为，人做梦的时候灵魂会游离出肉体之外，可以到处自由地来去，不受拘束。人们还认为动物、植物、太阳、月亮等等这世界上所有的万物都有灵魂一说，而人在死后，总是希望自己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永生，至少不要再像在世的人那样仍然受着无穷无尽的苦难。如果死者是非正常死亡，那么他的灵魂可能就不会像正常死亡的死者那样可以得到安息，而在人们的传统思想中，认为这一类死亡的人的灵魂仍旧处于备受折磨的境地，那么在世的家人们就希望通过自己的一点力量来帮助死去的亲人的灵魂得到超生，可以去重新投胎，这样大家也就可以图个心安理得。那么在历史上的世界各地都或多或少存在形式各异的招魂习俗，以慰死者受苦之灵魂。
一、“牵欑”仪式流传的地域范围及主要内容
（一）仪式流传的地域范围
牵欑习俗的主要流传地域是浙江的东南海岛——洞头岛。洞头岛是洞头县中的一个岛屿，洞头县的居民祖籍大多是来自福建的泉州、晋江、同安、惠安等沿海地区和浙江的平阳、永嘉、乐清等沿海地区的移民。从福建的泉州、晋江、同安、惠安等沿海地区和浙江的平阳等地迁徙来的居民，大多讲闽南话，因是从南面迁徙而来的，故大多居住在洞头列岛的南群，保持着闽南的风俗习惯，这些新移民为了适应海岛新环境的生存和发展，又形成了一些具有洞头地方特色的新风俗习惯。
（二）牵欑习俗的介绍
牵欑是一种奇特的招魂仪式，是为了让死于海难、死于非命或者是死于难产的亡魂脱离水、火、血而获得超生，使他们的亡魂不再受着折磨，得以超度，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举行牵欑仪式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只能在每年的农历七月初到七月三十这之间，这是由于民间传说的七月是鬼月，每年的七月地府会把鬼门关打开，把一些鬼放出来，可以让这些鬼回家见见亲人，享受一下供奉的祭品，而在七月三十这一天鬼门关就会关闭，所以所有出来到阳间的鬼魂都必须赶在农历七月三十之前回到地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牵欑仪式是由死去亡魂的父母或至亲亲人在亡魂死后的几年到十几年间为死者举行的招魂仪式，至于这种招魂仪式起源于何时就无从考证了。
牵欑习俗是相当费财力、物力、人力的一种习俗，而且耗费的时间也是很长的。为了能够举行这样的招魂仪式，为了让死去的亲人可以得到超生，活着的亲人即使生活并不富裕，但想着死去的亲人在下面受苦就于心不忍，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给死者进行牵欑。过去一般只有有钱的人家才会举行这样的牵欑仪式，穷苦人家连生活都无法正常维持，哪来什么钱给死去的亲人招魂呢？洞头是海岛，过去洞头的居民都是靠海吃海，生产力落后，受自然环境和气候的影响和制约，医疗技术水平也不高，因此经常会有渔船出海遇难或者是孕妇分娩时难产而死，或者是一些人在游泳的时候遇难，这些非正常的生老病死的亡魂就会受苦受难不得超生，因此也就是为什么牵欑习俗在洞头盛行长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三）牵欑仪式举行之前的准备工作及工具等物品
牵欑仪式仪式之前的准备工作十分烦琐，所耗费的准备时间也需长达半个多月。一般是在死去的亡魂的亲人打算给死去的亡魂举行牵欑之前，要请巫婆根据死者的生辰八字、死亡时的年龄、死者家人们的生辰八字来确定具体的牵欑日子和时辰，这是很讲究并且也是很重要的，需要特别注意的。选定的日子一般不能与家人的生辰八字犯冲。确定了牵欑的具体日子以后，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准备工作一般是在牵欑之前的半个月开始。在仪式之前的半个月，每隔几天（一般是七天）的早晨死者的亲人就带着大银、符纸、纸钱、香烛之类的物品到死者的坟前或者是死者遇难的地方焚烧祭拜(死于海难的到海边去焚烧，边焚烧纸钱、符纸等，边对死去的亡魂说：“XXX，XX时候我们在XX地方要给你牵欑，你到时候要记得来，我们现在给你带路指路，你一定要记得路，到时候一定要来”。这样反复说了几遍之后，再到事先已经选定好的举行牵欑的地点，一般地点的选择就是要选比较宽广的场地，在这个地点事先要先挖好一个小坑，在坑内放入一个瓷罐子，以备牵欑时用。在这个地方死者的亲人也要边焚烧纸钱、符纸等，边对死去的亡魂说：“XXX，XX时候我们在这个地方要给你牵欑，你到时候要记得来，我们现在给你带路指路，你一定要记得路，到时候一定要来”。这样也要反复说几遍。然后晚上的时候也要像早晨一样到两个地点去分别焚烧祭拜，一直到牵欑举行都要这样做。除了这项准备工作之外，还有就是要准备牵欑时用的“欑”和一只公鸡、一个特制的箩筐、一个用帆布搭起来的蓬、一件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一张草席，还有数量很多的纸钱等用于牵欑当天焚烧。
仪式的准备工作中还有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制作牵欑仪式中最重要的主角“欑”。“欑”是牵欑时最重要的工具，也是死者亡魂寄居的“房子”，这个“欑”是生者为亡魂所做的一个房子，这些死于海难、难产的亡魂死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终日受苦，牵欑是为了让死者的亡魂爬上“欑”顶，从此不再受漂泊之苦，可以获得超生，重新投胎。制作“欑”的材料是竹子，其为圆柱形，直径1公尺左右，高1.8公尺左右，有四层，每一层也是由竹子做成的，和中间的那根粗的竹子相连，在每一层里又有几个长长的竹片当把手,仪式开始的时候由好几个死者的亲属拉着这些竹片做的把手快速地不停地围着“欑”转动。工匠会在这些竹片上粘贴上红、黄、蓝、绿等不同颜色的纸，然后还会在这些纸上粘贴上纸剪的小人，小人身上要写上死者的生辰八字，这样就代表这支“欑”是这个死者的，而其他人是不能爬上去的，相当于一个记号，告诉死者这是阳间的亲人为他建的“房子”。而“欑”中间的这根竹子也因为死亡原因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死于水中的亡魂的“欑”中间的竹子上用白颜色的纸把一整根竹子都粘贴起来，而死于难产的亡魂的“欑”中间的竹子上要用红颜色的纸把一整根竹子都粘贴起来。
（四）牵欑仪式
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之后，正式的牵欑仪式就开始了。牵欑仪式开始之前，在事先埋在土中的瓷罐旁放一只公鸡（如果死于难产的，还要在公鸡旁边放一碗血），接着盖上原先准备好的特制的箩筐，然后要把制作好的“欑”插入瓷罐中，这样在人力的牵引之下，“欑”自然就会转动起来。牵欑仪式在预先选定的日子当天的凌晨三、四点钟，也就是海水涨潮的时候，死去亡魂的亲属要到死者的坟前或者是死亡地点去点燃香烛和焚烧纸钱，进行祷告，由死者亲属用草席包一点海水和沙或井水等以及焚烧的符灰，边大声高喊“XXX，起哟，起哟”，然后快速跑回牵欑场所，如果路途比较远，就会有好几个青壮年男子在路途上接应，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牵欑场所。现在社会经济比较发达，一般不用人力跑了，而是上了预先准备好的车子，驱车赶往牵欑场所。牵欑场这边也同时开始焚烧纸钱，点燃香烛，进行祷告，保佑死者得以早日超生，并让死者的亡魂快点归来，一边祷告，一边由几个年富力强的青年和壮年男子轮流负责牵转着“欑”，等待有人被亡魂附身，然后爬上“欑”顶。那一边的人下车后然后把草席里的海水、沙、符灰等撒在快速旋转的“欑”上，同时主持仪式的巫婆和所有的亲属都高声大喊“XXX，起哟，起哟”，这样不停地喊，期盼着死者的亡魂能快点归来。然后再返回到死者的坟前或死亡的地点再一次重复地去召回死者的亡魂，再返回牵欑场所，再把取来的东西撒在“欑”上，这样反复做，一直到有人被亡魂附身爬上快速旋转的“欑”顶。在牵欑场，死者的亲属拽着“欑”上的竹片不停地围着“欑”转动，而巫婆身穿做法事的衣服，手中持着一把剑，嘴里一边念着招魂的咒语，一边手中不断挥舞着剑，念着“起哟，起哟”。牵欑的成功是以有人被鬼魂附身而爬上“欑”顶为标志。牵欑有时很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爬上去，当有人来爬时，“欑”应转得飞快，爬上去者男女老幼皆有，有本地人，也有路过的外地人，有的要经过好几天才能获得成功，有的最后还是徒劳无获。当有人爬上“欑”顶时，就会自觉地穿上事先放置在“欑”顶的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然后死者的亲属会询问其名字，如果确定就是他们要为其牵欑的亡魂，其亲属便将“欑”拔起来连同被鬼魂附身者一起抬回家去，到家后将这个被鬼魂附身爬上“欑”顶者置于大厅神龛前的案桌上，还要在其落脚处放一个脸盆，为的是避免脚与地面接触。还要注意的就是在整个过程中，任何人都不能和被附身者触碰，以免鬼魂脱离。然后，亲属向其询问有关问题。而这个被鬼魂附身者以死者亡魂的口吻来向其亲人诉苦，哭诉他自己是如何死去，如何在下面受苦，如何想念阳间的亲人。因为非正常死亡，所以除非家人能帮助他们牵欑，这样才能使他们免受流离之苦，否则等待他们的事无穷无尽的苦难。而且这个被鬼魂附身的人还可以说出哪一位是他的什么亲戚，哪一位又是他的什么亲戚，就好像真的是死者自己本人一样，所以常常不止死者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其亲属家人朋友，甚至围观的人都会被其凄惨的哭声所深深感动，有感于其所受的苦难而留下眼泪。等到亲人想问的都问完了，仪式即告结束，然后由巫婆抿一口清水，喷在被鬼魂附身者脸上，这个人立刻恢复清醒，但却对自己之前如何去爬“欑”，如何爬上“欑”顶，如何穿上死者的衣服，如何来到死者家中，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全然一概不知，民间通常称之为鬼魂借用这个人的身体来和父母亲人见面，然后重新回阳间投胎做人。仪式结束后，死者的亲属要给这个被鬼魂附身的人一些钱作为经济补偿，还要送他一件红色的被子披在身上辟邪，同时还要送一些诸如西洋参之类的补品给他补一补身子，以表示感谢之情，最后把死者的衣服连同“欑”和纸钱一起焚烧，这样就算整个牵欑仪式彻底结束了。亲人的心里也得到了安慰，死去的亲人总算不用再受苦难，可以得到超生，也算是一件心事了却了，所以即便是费钱、费力、费时，但死者为大，为了死者，大家也都十分乐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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