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4期
丧葬仪式及其社会功能的研究
作者：和 超
【关键词】丧葬仪式；灵魂；信仰；祖先崇拜；禁忌
死亡，也许是人生中最神秘、最惊心动魄的事件。考古发现，从遥远的石器时代开始，人们就围绕着如何认识死亡、对待死者演出了一幕幕历史活剧。祖先崇拜，产生于人们相信灵魂的神力和庇佑的观念，是人类对自己血亲先辈的敬仰，也是丧葬礼俗重要的文化心理因素。人类之所以对先人的遗体多持敬畏之心，加以厚葬隆祀，很大程度上是认为祖灵能够凭借其超然的法力保佑后代子孙繁荣昌盛永传不替。与祖先崇拜心理相对立的一面，是人们相信死者的亡灵有“善”与“恶”之分，善灵可以庇福生人，而恶灵则可能产生各种各样的危害，给人们带来灾厄。人们相信在丧葬中通过某些特定的行为，可以预防厄运，除去祸害。这种“趋吉避凶”的愿望，是丧葬文化的重要心理因素之一。在“趋吉避凶”观念的支配下，人们在葬礼中采取了一些特殊的“禁忌”仪式，极力躲避凶兆。于是，人们不仅仅给予死者以厚葬，每年都进行春秋祭祀，当中还有一个叫“七月十四”（注：七月十四就是中元节，民间称“鬼节”，有的地方是七月十五，在马辣村则是在农历七月十四。据当地居民说，鬼节是阎王为孤魂夜鬼专门开设的节日，目的是要人们大发慈悲，施舍一些衣食给这些孤魂夜鬼。）的节气。在这个节气里，人们烧纸衣纸钱给孤魂夜鬼，免得他们因为衣食问题而到处害人。
仪式，通常被界定为象征性的、表演性的、由文化传统所规定的一整套行为方式。它可以是神圣的也可以是凡俗的活动，这类活动经常被功能性地解释为在特定群体或文化中沟通（人与神之间，人与人之间）、过渡（社会类别的、地域的、生命周期的）、强化秩序及整合社会的方式。葬礼仪式就是在特殊场合情境下庄严神圣的典礼，这一典礼，不仅反映了人们心中的鬼神观念，还反映了人们的信仰。
一、马辣村的民间信仰
作者在广东省西部的一个行政村——马辣村进行调查。马辣村位于信宜市西北金垌镇南部，距离信宜市约36公里。目前，作为一个行政村，马辣村共包括8个自然村：马六窝、六石租、新屋、林汝、马辣、下磨、坡则和茂林洞。根据官方统计资料，全村有居民423户，1807口人。8个自然村中，几乎是一村一姓：
其中以李、陈、王为大姓。此外，新屋有5、6户来自林汝的陈姓，林汝有一小部分王姓，马辣有和姓、陈姓各一户，几户朱姓来自下磨。对葬礼的调查主要限于和姓、李姓、王姓及朱姓，地点主要集中在马辣。
马辣是整个行政村的中心，而且也是共同认同和村落活动的一个焦点。行政村委办公室、村小学、杂货店、卫生所都座落在马辣村。村中还有全村甚至邻近行政村居民慕名而来供奉的关帝庙，座落在马辣河口的石岸上。
研究丧葬仪式，就离不开信仰。信仰与仪式紧密相关，因为所有的仪式都是为了表现某种信仰而进行。马辣村的民间信仰有如下内容：
（一）拜祖
马辣村居民信奉祖先，流行祖先崇拜。逢初一、十五及各个节气，都去老屋厅拜祭祖先，祈求祖先庇护子孙后代。通常，一个姓氏一个老屋厅，绝不混淆。清明扫墓也属拜祖，全宗族人都要参与，或同一房的成员一起扫，或各自分开扫。
村民们普遍流行祖先崇拜。正如许烺光说：“祖宗崇拜不仅突出体现了中国人看待超自然力量的方式的一般特征，而且对中国人来说，它本身也成了所有其它宗教信仰的确凿证据和强化剂。”
（二）庙宇拜祭
1．五谷庙，也叫三五庙，祭这庙是祈盼五谷丰登，过上好的生活。不是每个自然村都有其五谷庙，一般是邻近三村共祭一个五谷庙，如林汝、新屋及六石租，又如下磨与坡则共祭三五庙。有的村落则没有五谷庙，如马辣。
2．木根。木根一般设在四邻之间，位于樟木下，现多用一块石头代替，目的是预防因放鞭炮而引起火灾。拜祭木根是为庆祝丰收而进行，故木根位于五谷庙附近，有先拜木根后拜庙之规。
3．关帝庙。马辣村唯一的一个大庙，即关帝庙。庙前记载碑文“重建六寨马辣河口关帝庙前言”及“关帝传”。
人们将庙内供奉的关帝视为福气、平安、健康、生财的保护神，大小节气都去拜一拜，以表虔诚。
二、马辣村葬礼仪式及阐释
葬礼是由一系列仪式活动组成，这些仪式活动既反映了马辣村的丧葬习俗，又反映人们的丧葬心理文化。马辣村丧葬仪式如下：
（一）“开门”
人一断气，主家就差人（笔者爷爷去世时，是他的长儿媳妇也就是笔者妈妈）把屋中所有的门都打开，意为送亡魂。当肉体咽下最后一口气，灵魂就要离去。它似乎应该歆享这重获的自由，任意四处游荡，尽快返回它那远在他方的真正家园。然而，它却还在附近逗留。灵魂与肉体之间的纽带虽然已松脱，但还没有彻底断开。要确保能够诱使灵魂离开，就必须举行一系列仪式，用一些动作和有意涵的活动来请走它。要为灵魂敞开道路，还要安排好出口，以便它更加易于离去。开门只是这一系列仪式中最初的一个小仪式，其后的仪式都是围绕着人与灵魂、人与人之间而进行。
（二）整妆
整妆包括给死者洗身、整容、穿衣、拉身、扎身这几个环节。一般来说，整妆是在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后，立即进行。尤其是拉身，若尸体僵硬了，就做不好，所以必须得在尸体僵硬前完成。
洗身，就是用水洗擦死者的身体。人死了，会排泄出他人生的最后一个生理污物，给死者洗身，目的也在于为清洁其身以免发臭。但更为重要的是，人们认为给死者洗身就是给死者的灵魂洗“身”，好让灵魂干干净净地离开，干干净净地投胎做人，不带去尘世的一点污垢。
整容就是给男的剃头、女的梳髻。澳洲中部土著也有剃头这样的习俗。“在澳洲中部的土著系着由人发制成的带子，也用这种带子来扎裹某些膜拜法器。头发在这里是圣洁的。一旦某个男人死去，他的头发立即就会被剪下来并放在相当远的地方，女人和未成年的人都无权看到这些头发。就在这远离凡俗目光的地方，它们被编成了发带。”近十几年来，整容已经简单化了，人们只是按照死者生前的容妆整理整理，梳戴整齐就行了。
给死者穿衣，又叫“扎身”。给死者所穿的衣服，衣袋全撕烂，钮扣全扯掉，因为扣子意味着“扣子”，影响后代的人丁兴旺。没有扣子，就改用杨纱带（过去用黄麻索），带子“带子”，带来子子孙孙，香火延绵不断。给死者穿的衣服是单数，为的是避免“重丧”。衣服穿好后，就帮死者把身体拉直，双手紧靠身体，面朝上，脖子背后要垫一些衣服之类的东西，以防死者的嘴张开，这谓之“拉身”。拉身后，还要用杨纱带将尸身捆住，人们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这样的做法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后人照做就行了。正如斯特莱罗所说：“……之所以要举行仪式，是因为仪式是从祖先那进而传承下来的，那么就是承认了仪式权威与传统权威是相互混同的，而传统则是首要的社会事务。人们举行仪式，是为了将过去的信念保存下来，将群体的正常面貌保持下来，而不是因为仪式可能会产生物质效果。”
（三）“过王钱”、“过王饭”
为了让死者顺利地离开而到达另一个世界，并且在另一个世界里不会饿着。人们创造了一些仪式，给死者“过王钱”及“过王饭”（也叫“抓手饭”、“断气饭”）。主家在死者的床尾前脚下烧一些纸钱，叫“过王钱”，是给死者作为去另一世界的路费。用半斤米煮饭，这就是“过王饭”。用火纸包两团，分别放在死者的双手中或摆在两旁。另外，还在死者口里也放一些饭，叫“含口饭”。其实这也是“过王饭”的另一种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