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吴越民间信仰与越绣
作者：何海燕
关键词：越绣；吴越民间信仰；造型；功利性
实用性与审美性交融的越绣迄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越绣作为一种流传于绍兴、上虞等广大吴越地区的民间美术，是与吴越地区的民态、民情最为密切的艺术种类之一。民间信仰由原生性宗教演变而来，作为社会基层文化，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吴越民间信仰与越绣尽管分别属于意识形态与艺术创作两个不同的范畴，但二者又具有深厚的渊源，二者都属于精神文化。越绣与吴越民间信仰互相影响，互相统一，成为了不可分离的整体。
一、民间信仰对越绣造型的影响
(一)鸟崇拜
越族的敬鸟爱鸟习俗源远流长，绵亘不断。远可追溯到七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中的鸟崇拜。他们把鸟当作自己的祖先，甚至模仿鸟巢，居住着干栏式建筑。他们说“鸟语”，写“鸟字”。这种信仰必然反映到越绣工艺上。越绣上的鸟纹形式多样，尽态极妍。既有展翅飞翔鸟，又有低首觅食鸟，还有伏地栖息鸟；既有玲珑剔透的小鸟，又有姿态优雅的凤凰，更有充满蓬勃生机的群鸟欢舞等。鸟是自然之物，然而当其被投射在越绣上时，它的自然属性便与人的精神发生了某种呼应，成为一种人文精神和美的象征，表达出一种民俗趣尚和地域文化的某些内涵。
(二)鸡崇拜
在越绣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诸如金鸡报晓之类以鸡为主题的图案，如月季锦鸡图、牡丹锦鸡图。越族先民喜鸡，除了取蛋、食肉，及斗鸡游戏外，更重要的还在于它朝鸣司晨的习性，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在没有钟表计时的古代乡村，雄鸡报晓的作用非同一般。同时，鸡又含有吉(鸡的谐音)祥如意的象征义。在春节时，吴越人民往往把鸡作为供奉的祭品之一。基于此，鸡自然成为美的对象而受到越族先民的青睐。
(三)龙崇拜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在先秦古籍如周易、尚书中均有龙图腾崇拜的记录。尽管龙崇拜不是吴越当地的土产，它是随着秦始皇统一中国和华夏族南迁而慢慢渗入吴越人民的心中的，但是吴越地区对龙的崇拜也是很普遍的。如吴越地区普遍存在着向龙王求雨，掉龙灯等习俗。随着龙崇拜的深入，人们不仅要祭龙、画龙，也要绣龙。越绣上的龙变化相当复杂，有盘龙、坐龙、行龙、升龙、降龙、过肩龙、界龙等不同造型。盘龙是盘作一团的龙；坐龙又叫正面龙，是龙首作正视状，龙身弯曲，犹如一条正面坐着的龙；行龙，又称走龙，表现龙的行走之状，呈横条状；升降龙是直条纹状的龙纹，上为升龙，下为降龙；过肩龙是指肩上之龙，一半在前，一半在后；界龙，大多作分界用，这些龙，大多离不开火珠与云纹。就具有的花纹来说，有双龙戏珠图、行龙朝日图、寿龙图、坐龙补子图等等。
(四)虎崇拜
虎是兽中之王，在现今的吴越山区除深山坳之中还有虎出没，绝大部分地区已经没有虎踪了。但在远古时代，吴越地区气候温和，树木茂盛，虎狼出汉，虎也曾经是山林中的王。所以，至今虎的威严仍留在人们的头脑里，在民间还有不少关于虎的信仰习俗。如许多地方小孩都有穿虎头鞋、戴虎头帽的习惯。吴越地区认为五月十凶月，所以在端午前后，小孩要穿印着经过吴越民间妇女，用传统的金银线一针一线绣上去老虎的衣服。
(五)百花崇拜
百花崇拜是属于植物信仰的一种。植物信仰也是人类很早的一种原始信仰，它起源于原始的采集经济时代。吴越有大面积的山区，存在着广泛的植物崇拜。如在山区，很多地方都有树神庙。但是，百花崇拜的兴起可能是农业发展以后的事，对百花的崇拜是人类对美的追求，它需要以一定的物质生产水平做基础。没有一定的生活保障，人类的眼光是不可能涉猎到此的。吴越人民认为农历二月十二是百花的生日，在这一天妇女以五彩线穿耳孔，母亲为女儿缠足，乞求将来长大了像花一样美。从造型上来说有左右对称，装饰意味强的团花；有简洁婉转的折枝花；有富丽堂皇的缠枝花等等。从花的种类来说，从热烈的海棠到冷艳的梅花，各种植物花卉都被搬上了越绣的舞台。花卉让越绣更加美丽，也让人生更加精彩。
二、民间信仰的功利性与越绣的实用性
吴越民众希望通过民间信仰种种随时可行的仪式来满足延年益寿，消灾避难，并没有将信仰当作一种极为严肃的涉及到灵魂能否被拯救的大事来对待。所谓“用菩萨挂菩萨，不用菩萨卷菩萨”。越绣的功用性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审美特性。越绣只是让人们所信仰的神灵得到一种物质形式的外化。通过越绣这种符号，人们的信仰能够更加灵验。
旧时，人们已普遍将越绣应用于诸多岁时节日、婚丧嫁娶中。如婚礼中的新娘盖头。此俗始自东汉，到唐代已经十分流行。江南吴越此风更是盛行，从而带动了女红工艺的发展。再如节序礼俗中的端午节。吴越地区流行儿童要系香囊、佩长命线等。吴曼云《江乡节物词小序》“妇人制绣袋，绝小，贮雄黄，系之衣上，可辟邪秽。”
这些应用于民俗活动中的越绣作品，均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祈吉纳福。中国吉祥图案源于商周，始于秦汉，发育于唐宋，成熟于明清。吉祥图案的发展和成熟，不但使民间美术的各种品种对信仰习俗的表现力更为丰富和多彩，并且还直接推动了整个民间美术在信仰表现上的成熟。
越绣吉祥图案的内容题材，大致可分为“求福”、“纳吉”、“析寿”、“喜庆”等几种类型。求福是民间对生活的一种共同追求心理表观。它大多采用谐音与象征等手法来表现。如用蝙蝠与古钱象征“福在眼前”等。纳吉主要是以龙、风、麒麟等人们心中瑞禽仁兽，以及其他物象(如龟等)来组成传统吉祥图案，如“龙凤呈祥”等。祈寿是希望延年益寿的生活心理追求。大多以民间传说中能享长寿的人、禽、物，甚至“寿”字来寓意祝颂。如万古长青的松柏、能享天年的仙鹤、俗传食之可长命百岁的“仙草”一灵芝等等。喜庆是人们美好、愉快和幸福心情的表露。以喜冲煞，这是为了祈吉。以蜘蛛为母题构成的“喜从天降”，以三个叠起的元宝表示“三元及第”。
三、从信仰到越绣图案的手法
美术是一种形象和造型的艺术。人们从最初的拟物状形，发展到心理上的联想，从具体事物的描述，发展到抽象化的营造，通过种种巧妙的艺术手法，非常形象化地反映历史积淀在人们心中的种种信仰习俗。大致说来，越绣图案反映民间信仰习俗的手法主要有以下几种：
谐音：即借用同音或近音以表示一定的含义，这是民间美术信仰活动中用的最多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如“喜上眉梢”图。这幅图一般是一只喜鹊站在梅花上。喜鹊与喜同音，梅与眉近音，表示“喜上眉梢”；枣和栗子(荔子)组成“早立子”。借“枣”和“早”同音，“栗子”(荔子)和“立子”近音，寓意早得贵子。又如“聪明伶俐”，民间吉祥图案就是葱、莲(“莲”表示“明”)、菱、荔四种植物的谐音。
比拟：即运用拟人化或拟物化的手法，来表现一定的事物，从而达到祈吉目的。民间以虾作吉祥图案，即以虾腰身硬壳，却能自由弯曲蹦跳，用“弯弯顺”比拟，借寓生活圆满顺利。
象征：即用约定俗成的象征性图案或纹图，来表示一定的意义，从而成为“约定俗成”的符号系统。如用莲花洁净的外貌，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性来表示纯洁；用鸳鸯双双相伴，不分离的生活习性来表示爱情；用牡丹的富丽华贵来象征富贵等等。
当然，这几种主要艺术表现手法，在一件越绣作品中，是互相渗透、互相交叉，甚至是互相重叠的，从而交融出了民间美术的丰富性和多样性。
四、越绣对民间信仰的反作用
广大吴越民众的习俗活动给了越绣生存和活动的空间，反过来，越绣自身“美术”特性，也给民间的信仰习俗涂上了一层“审美”的色彩，从而使得各种习俗信仰活动更具民间的活力和生气，更具生命力和吸引力。原本，岁时年节、庙会节场和婚丧寿庆中的信仰活动，都带有某种宗教性和神话性，因之而具神秘色彩。但是越绣的加入，使得这种习俗活动或多或少地艺术化了，从而增加了民众百姓的兴趣和娱乐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