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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名叫失忆

作者:丁 天




  1
  
  外面下雪了,徐雪穿了身红色的长大衣来找小越时,小越正在做着她的白日梦。平淡的生活被幻想涂上了光彩,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牵着小越,去一个很美很远的地方。徐意咚咚咚的敲门声破坏了小越的美梦。醒来后,小越有些失落,在梦里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异常美丽和成熟的女子,可现在,她还仅仅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在通向未来的门边孤独而漫无目的地等。
  “崔越,星期天待在家里多没劲,我带你出去玩吧。”
  “不想去。外面太冷了,哪儿有家里舒服。”小越懒洋洋地盘腿靠在沙发上,扭着脖子试图让自己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此时,小越很想写点什么,来摆脱梦醒后的空虚和无望。徐意和小越住一个机关家属大院,她也是小越生活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徐意比小越大两岁,不知交了多少个男朋友,有时候,小越会羡慕徐意那种看上去颇为洒脱的生活方式,有时候,又觉得徐意很可怜,整天在混着日子,浪费着青春。
  “哎呀,去吧。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他们很想见见你,我老跟他们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气质很好,他们都想认识认识你。”
  “这回我可不上你的当了,上次说带我出去兜风,您老人家骑着摩托车跑了,把我一个人浑身发着铜臭味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
   徐意大笑起来:“那个男的本来就是个绣花枕头,仗着他爸爸是工商局的局长,以为自己了不得,我妈非得要我和他见见面,上次多亏了你,要不我必定呕吐不止,那现在的工作必定泡了汤。放心吧,这次都是我的好朋友,出去散散心,别老待在家里,满腹心事的样子。”
  这就是小越可怜徐意的地方,徐意高中毕业后,托某个亲戚的关系好不容易分到市工商所工作,实惠很多。徐意的妈妈是一个很势利的人,徐意的工作刚踏实下来,就开始张罗着给她介绍男朋友,不是公安局局长儿子,就是工商局局长的儿子,要不有权,要不有钱,姑娘十八一支花,一定卖出好价钱。徐意还真孝顺她妈,这让小越隐隐觉得,对于徐意,“爱情”将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男孩子爽朗的笑声从楼下传上来,伴随着“徐意、徐意”的叫喊声,这冬季寂静的星期天午后显得非常嘹亮。
  
  2
  
  十七岁的小越生活在一个她非常不喜欢的小城市里。长大以后,小越曾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我一直不喜欢我户口所在的那个城市,对于我来说,那里不是故乡;对于它来说,我永远是陌生人。
  一年前,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小越随着家人从祖居的成都搬到那座平原上的小城市。小城位于三省交界,据说从前曾是土匪聚集的老窝,也是解放战争最后解放的城市之一。在小越看来,虽然小城的人们努力在营造一种大都市的氛围,但未免班门弄斧、流于俗气。街上只有一个书店,买不到小越爱看的书和杂志,倒是开了好几家诸如鳄鱼、金利来、蜜雪儿等等专卖店,祛粉刺、健胸美容的广告满街都是。
  自从搬家以后,从前的朋友和玩伴一下子从小越的生活中消失了,而家里,因为工作的压力,爸没有了侍弄花草的兴趣,妈也很久没悠然自得的坐在沙发上编织她喜欢的毛衣图案了。小越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回到从前的快乐和朋友们。十七岁的小越一下子变成了个忧郁、内向的女孩。
  
  3
  
  那天,小越玩得很开心。一个叫刘峥的大男孩在打雪仗的时候很照顾小越,总是在替懵懵懂懂的小越抵挡四面八方投来的“子弹”。
  “崔越,你为什么爱笑?”刘峥问。
  “我一直就是这样子。”小越说。
  “不开心也不应该表露在脸上,和朋友在一起就该高高兴兴。”
  “你是我朋友吗?我可没这么认为。”
  小越不喜欢对方那种自以为大彻大悟的腔调,忍不住顶了他一句,正在这时,一个雪球“嗖”的迎面飞了过来,打在那个男孩的脑袋上。看到他龇牙咧嘴的狼狈相,小越禁不住笑了。
  “笑起来很好看嘛。你是徐意的好朋友,就是我们的好朋友,这样说可以吗?”又一颗雪球砸中了刘峥的脑袋,“噗”的一声,雪在小越面前散开了,一时间,弄得小越满头满脸冰凉凉的。
  
  4
  
  冬天的阳光抵御不了寒冷,剩下的日子,小越依旧孤独。除了上学,小越仍然习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偶尔想起徐意他们出去玩的那天,小越会笑。
  那天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家的鞋里都灌满了雪水,一个个直打哆嗦。到了楼下,小越打着喷嚏礼貌地和刘峥他们道别。
  在昏黄的街灯映照下,小越看到那家伙正温和地关切地望着她。
  “我看你可能要生病,回家盖厚些被子好好睡一觉。”
  “我没事,再见。”
  小越的脸微微有些发热,也许是风吹的吧,她低头转身往楼上走,迈上向个台阶,回头看了看,只看到男孩的一双脚还是冲着她上楼的方向。
  
  5
  
  第二天,小越果然发烧了。徐意打了个电话来,听说小越病了,笑着说,看来刘峥说得没错,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
  “过几天还有快乐的事,敢不敢再付出些代价?”徐意问小越。
  “那要看是什么代价了。”小越反问。
  “时间的代价。”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我的生日,我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好吧?就这样定了,到时候你要来啊。”
  挂了徐意的电话,小越默默地躺着。今在是她的生日,是小越在这个小城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小越最寂寞的一个生日。外面刮起了风,小越很想给从前的朋友们写一封信,告诉她们,这里雪很大,飘飘洒洒。
  
  6
  
  一整夜,小越被噩梦折磨。梦到了徐意、刘峥他们到溪边捡石头,阳光灿烂、微风和煦。在小溪的尽头有一个山洞,刘峥提议过去看看,开玩笑说会不会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于是小越和刘峥手拉着手走进山洞,里面黑漆漆的,突然,小越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是什么?旁边一个人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踩到死人的手了……
  
  7
  
  小越的学校是封闭式管理的。对小越来说,住校的生活枯燥无味。晚上,同屋的女生有觉不睡,躺在床上大谈哲学,听得小越头疼。于是小越喜欢偷溜回家。
  小越骑车常常摔跤,已经有两辆都被她摔得不成样子。小越曾经做过一次计算,平均一星期摔两跤,一个月四个星期就是八跤,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九十六跤。小越不知道她骑车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了,有时候是在唱自己编的歌,有时候是为了赶红灯,有时候是在想……想什么呢?
  
  8
  
  早晨上学的路上,小越意外地碰到了刘峥。刘峥的出现把小越吓了一大跳,差点又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从小越身边飞驰而过,回头看了小越一眼,突然在她面前一个急刹车,摩托车优美地划了一个弧线,正对着小越停了下来。
  “崔越,早上好!”
  “刘峥?怎么会是你?你是警察!”小越瞪大眼睛。
  “当然,市局刑侦科,专和犯罪分子做斗争。”
  小越觉得很高兴,毕竟刘峥在她的梦里出现过,虽然那不是一个美丽的梦。
  “你是去上班吗?”小越问道。
  “我刚下班,昨是蹲点儿蹲了一晚上,换班打个盹儿。”
  “哦?出了什么事吗?”
  “前几天出了个大案。”刘峥见小越疑惑地看着了,表情严肃地说,“这件事影响很恶劣,有两个人大白天闯入一户人家,杀了一家三口,那小女孩还不到四岁,被人在头上砍了一刀!”
  “太残忍了,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线索少得可怜。”
  小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峥看看小越,笑道:“对不起,我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一大早和你说这些。我刚才在后面远远地就觉得像你,长长的头发很好看。”
  “是吗?也许有一天我会剪掉。”
  “干吗要剪?剪了怪可惜的。”
  反正现在不会剪。除非我无法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呢?”
  小越无法和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展露内心,就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
  也不知道刘峥听没听懂,他点点头,说:“我觉得你比他真正年龄大很多,想法很成熟,但成熟得幼稚。”
  “什么?那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自相矛盾!”小越不由地笑起来,“你这个人倒是满有意思的。”
  “是吗?”刘峥也笑起来,“过几天徐意的生日,你去吗?”
  “去吧,徐意和我说了,真不知道她又要怎么闹了?”
  “她倒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儿,也没什么烦心事,整天那么快乐。”
  
  9
  
  不知不觉,春天来了。自生日晚会过后,徐意很久没有来找小越了。小越妈妈说最近一个开“奔驰”的人老是接送徐意上下班,那个人还给她家安了两部空调和一部传真机,连电话也不用打,没事儿发发传真,但内容必须由她妈妈过目。徐意会怎么想呢?小越猜不出。
  
  10
  
  “小越,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趟,我想和你聊聊。”电话里,徐意的语调低沉。
  “电话里聊不行吗?”
  “电话里聊不痛快,你来吧,我家就我一个人。”
  徐意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家居服,烫过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扎着,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看到小越,徐意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
  “小越,你交过男朋友吗?”
  “你就要跟我聊这个?”
  “交没交过吗?”
  “从前倒是有一个要好的男同学,但也不算是什么男朋友。”
  小越敷衍着徐意的问话,眼前却突然浮出刘峥的样子。莫名其妙,小越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
  徐意有些丧气地松开小越的手,坐在床边,说:“小越,我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小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为什么会想起刘峥”这个问题的思考里。
  “我爱上了一个人,不骗你,这回我可是彻彻底底完蛋了!”
  “啊,你爱上了一个人?那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谁这么幸运?”
  “是个很讨厌的人,讨厌得让我一想起来就睡不着觉,我真恨他!”
  徐意说着,眼睛愣愣地望着墙角的什么地方,竟然眼圈红了。
  “真闹不明白,你是爱还是恨?别这样,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小越拉着徐意的手坐在床边。
  “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不喜欢我,确切地说是他不爱我,爱和喜欢是两码事,他说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你能懂吗?他说他喜欢我,但和那种喜欢不一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知道?”
  “可是……”徐意正要说什么,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像一只苍蝇“嗡嗡”地飞了进屋来。那是徐意的妈妈。
  “小意,陈斌来了,快出来啊!”
  徐意急急地站起来拉开大衣柜的门翻衣服,这时,一个男人成熟沧桑的脸出现在徐意的房门口。
  “等等,我换件衣服就来,你先到客厅坐一会儿。”
  徐意的声音霸道而矜持。那个男人朝小越友好地微笑一下,转身去客厅了。
  “不会是他吧?”小越小声地问徐意:“你爱的那个人?”
  “他?嗤!当然不是。”
  
  11
  
  小越没有想到,刘峥会到学校来找她。刘峥告诉小越,那天,一起雪仗的一个男孩很喜欢徐意,可是徐意最近情绪很反常,人影也找不到,他是受朋友之托,来向小越打听徐意的。”你最近见过徐意的,是吧?”刘峥看着小越的眼睛。
  “见过。”
  “她说过什么吗?”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
  小越把双手插进衣服的口袋。
  “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破了吗?”沉默了一会儿,小越终于找了一个新的话题。
  “还没有,可能会成为一起悬案。”刘峥的眉头皱了皱,一副很深沉的模样,“我最近也挺忙的,生物钟都乱了,刚才下班,就被那个朋友找到,闹着问徐意的事。哎,你是住校吗?”
  “是啊。但不是很习惯,上了这么多年学,第一次住校,所以下了晚自习,经常跑回家。”
  “春天可是骚动的季节,据我所知,”刘峥停顿了一下,“春夜也是案件的多发时期。”
  “那怎么办?看来我以后不能经常回家了。”想到只能一星期见爸妈一面,小越突然感到很无助。
  “我以后每天晚上送你回家好不好?”
  “真的吗?”小越笑道,“开玩笑吧?”
  “嗯,是啊,开玩笑。”刘峥低下头,没让小越看到他的眼睛。
  
  12
  
  学校的教学楼校门口之间有一条林阴道,两边的梧桐树枝已开始抽芽。“春夜可是案件的多发时期。”小越想起刘峥的话,这家伙,真煞风景。不知不觉,不越走到了传达室的门口。
  竟然有一封小越的信。信是小越从前的好友写来的。小越拿了信,躲回宿舍去看。信上介绍了自小越离开后,从前玩伴的状况,小越看着看着,抑制不住自己的伤感,把泪一滴滴落在了信纸上,慢慢晕开了一圈圈不规则的水痕模糊了字迹,勾起了小越对以往无限的怀念……
  窗外有了由远而近杂沓的脚步声和嬉笑的人声,下晚自习了。这个空间不属于小越,它遮蔽不住小越的忧伤。小越翻身下床,擦一把眼泪,拉开门,停了一下,镇定地走向与回宿舍的同学们相反的方向。小越不知该去哪里。
  “小越!”有人喊她。
  竟然又是刘峥。
  小越怔怔地看着那个来送自己回家的男孩,突然,所有说不清的感情都涌上了心头,对旧日友情的怀念,对新的生活环境的不适,小越禁不住泪流满面。
  “怎么了你?谁欺负你了?”刘峥不明所以。
  “我……说不清楚……”
  下了晚自学的学生陆续从他们身边经过,不时有人回过头来瞟小越一眼,和旁边的同伴轻笑着。
  “走吧。”刘峥说。小越下意识地点点头。
  往左边是回家的方向,右边小越不知道通向何方。
  路慢慢变得宁静,只有小越和刘峥的脚步声。走着走着,小越渐渐从自己的情绪中苏醒了过来。想想自己刚刚的样子,小越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哭又笑,你没事吧?”刘峥疑惑地看着小越。
  “谢谢你陪我。我没事了。”
  “那就好。”
  “咦?是条死胡同,你带的什么路!”
  停下脚步,小越看看前面,黑漆漆的一堵墙。
  “旁边有个门,开着的。走,我带你探探险!”刘峥神秘地小声说。
  “啊!”
  小越大叫一声,扭头就跑。百米冲刺,立刻到了灯光昏暗的马路上。刘峥紧跟着追了上来。“你又怎么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小越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做梦梦到你了!”
  “那不挺好。”
  “是个噩梦!”
  “哦?”
  “我们,还有徐意,一起出去郊游,你偏要带我们进山洞探险,黑糊糊的,我踩到了一个死人!刚才那情形,特像!”
  刘峥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看着小越。 “刚才那是我家!我只是想请你进去喝杯咖啡!”
  
  13
  
  晚上,刘峥送小越回家。一路上,小越都在对刘峥讲爸爸妈妈对自己的溺爱,讲祖国的那个城市的风土人情,讲从前的学校和朋友。刘峥听是津津有味,时不时被小越逗笑。
  到了家门口,互道了再见,小越看着刘峥跨上摩托车,然后转身走上楼梯。
  “小越!”
  小越犹豫地回过头,看到刘峥正向自己招手。
  “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珍珠泉,好吗?那里的景色很美,特别是日落的时候。”
  ……
  这节是地理课,讲加拿大,加拿大的因纽特人也能像的自己一样享受春天温暖的阳光吗?
  “崔越,你说说加拿大北方有什么农业?”地理老师突然提问。
  “因纽特人。”小越脱口而出。
  
  14
  
  珍珠泉的景色像想象一般的美丽,潺潺的泉水丁冬流淌,捧在手里从指缝间掉落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真像珍珠般璀璨。泉边自然的没经过修整的草地是悦目的嫩绿,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随意地张扬地开着,点缀在绿色的草地上。
  小越禁不住又对刘峥讲述开了自己的童年趣事。
  “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多故事,我从小生这里,长在这里,从没有离开过。”刘峥有些遗憾地说。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
  “有个妹妹。”
  “你和她关系好吗?”
  “不怎么说话,我是个比较内向的人,对父母也一样。”
  “我看你倒不像,蛮会于玩笑的嘛!”
  “那时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也很快乐。”
  说到这里,刘峥停下脚步,看着小越。那一刻,小越感觉那眼光仿佛要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在他的注视下,小越内心有些微微战栗了。
  “我们坐下歇会儿吧。”小越往草地上一坐。
  “我去把包拿过来。”刘峥低着头,转身走了。
  小越一个人坐在草地上,风轻柔地吹着,掠过了小越急带跳动的心。小越深深吸了一口气。话梅、薯片、葡萄干、可乐、饼干……一大堆吃的东西忽然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落在小越眼前,小越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刘峥正朝下抖搂着他的大背包。
  “看看爱不爱吃,我瞎买的。”
  “刘峥,你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
  “瞎说吧?”
  “是没有!”
  “真没有?”小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随便问问嘛,别在意。徐意和你那个朋友现在还来往吗?”
  “我不知道。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谁也帮不了。”刘峥的情绪变得忧郁起来,小越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问话的唐突。
  日落的时候,游人已经很稀少了。住校的日子,小越最怕的就是黄昏,一切的关爱都离自己远去了,只剩下现实的空虚与寂寞,孤零零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徘徊,小越总在想着自己是否能实现自己的梦想,逃离开不如意的一切。
  今天的黄昏,却是这样迷人,晚霞映红了天际,远处所有的静物都被涂抹上了迷人的色彩。“我喜欢看日落,可以让人平息狂躁的心,从而愈加理智和清醒。”
  “那你是隐居、遁世、修行,还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干一番自己想做的事?”小越笑着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
  “太理智和太清醒未必是件好事,看透世态炎凉,人就会自私和冷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自己。”
  “你怎么知道?”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也就五六岁。我家住在胡同里的一个四合院儿,四合院儿里有好几户人家,住在我家旁边的一个老尼姑,我从来没看见过她做饭,也不知道她吃什么,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也不知道她每天去哪里。直到我随父母离开,她都是我心中的一个谜,我觉得她很可怜,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可悲,没有亲人可怜。但有时候亲人也会带给自己不该有的麻烦和压力。”
  “会有这种事吗?”
  “当然。你知道我为什么是一个警察?因为我一直梦想当一个警察,但是我高中毕业是成绩不好,并没有考上警官学校,是我爸爸帮我圆了这个梦。”
  “原来你是走后门儿当的警察。”
  “你会轻视我的,对吗?你一定认为我很可耻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越赶忙解释,“你爸爸给你的只是一次机会,只要人然工作上干得出色,你还是做的你自己。”
  “你不知道,小越,我爸爸并不愿意我当警察,他觉得太危险,但又拗不过我,就跟我们领导说尽量不安排我有一点危险性的工作,那我当警察还有什么意思?”
  “你爸爸好大的本事,要是我有这样的爸爸,看来也不用考试,直接上大学了!”
  
  15
  
  小越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夜晚的风吹乱了她的一头长发。小越把脸藏在刘峥的背后,借以抵挡迎面的风。
  “小越,风太大了吧?”刘峥扯着嗓门儿喊。
  “放心吧,我早就藏好了!”
  “什么?你是回学校,还是回家?”
  “回学校吧!”
  一路上他们大声地说着话,持续哈哈地傻笑。小越觉得,他们同时都在试图回避和抗拒某些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的东西。小越想,也许那就是爱情。
  
  16
  
  到了学校门口,大门已经锁了,门前的两根水泥柱被昏黄的路灯照射出长长的黑黑的影子,像两个威严的门神。晚自习已经下了,白天美丽的林阴道像一个黑色的通道,尽头闪烁着点点忽明忽暗的微弱的光亮。
  “你们学校停电了,可够黑的。我还是送你到宿舍吧。”
  “哪里是停电,一下晚自习,教室就统一关灯,一些想打时间战的学生就只好点蜡烛了。”
  下了车,小越忽然觉得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窥视着自己,随即隐没了,无声无息。那里有个人?小越来不及细想,刘峥已经叫开了旁边的小铁门。小越是不敢自己走这样的路的,林阴道旁边是学校的操场,此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小越害怕黑暗,没有太阳和光明的地方,是没有幸福和快乐的。
  一阵微风吹过,操场上隐隐传来好像是女子的哭声。小越禁不住抓住了刘峥的衣袖:“你听到有人在哭吗?”
  这时,那哭声戛然而止。
  没听到,有人哭吗?”刘峥很仔细地听了听,反问道。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小越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听错,那哭声是压抑的、柔肠寸断的、女子的轻轻低泣,却又似乎满含着诱惑。
  看着刘峥远去的背影,小越想,这么粗心马虎,怎么可以破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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