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2期

白多黑少

作者:欧阳黔森




  
   一
  下了飞机,出了站口。
  我习惯地四下张望,见没有杜鹃红,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我太累了,因而我回来就没有通知任何人,我只想打的士悄悄地回家,清清静静地过上两天,天大的事也不想管。
  走出机场大门,我正想招一辆的士。突然一人横穿过来抢我手中的提包。我下意识十指用力,一拉,那人顿时无力地一下扑倒在我的眼前。
  杜鹃红,怎么他妈的是你。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上一句。但我的面部表情却显得从容而平静。我挺了挺身段,友善而威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盯住她,我是经常这样盯住人不放的,我的这种近乎“毒”的目光,曾令多少来公司应聘的女人望而却步,但杜鹃红这女人却是敢于迎着我这目光看我的女人。
  这时,她的目光依然自信而柔和,并没有因为被我那粗鲁地一拖,显示出任何让我感到不愉快的东西来。这女人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似乎没有什么能使她向男人撒娇的,甚至是委屈的时候。
  当然还是她的眼睛首先离开我的目光。她的眼睛离开我的目光后并不斜视,总是微微地低下她长长的睫毛,这时候再配上她那张总是充满着笑意的脸,样子可人。
  我当然只能把提包交给她,并坐上她开来的我的那辆奔驰车。她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并且是这一航班,这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尽管我很想问她,但,我却不,这事在我头脑转了几转。我知道我惟一的错误是不该在回来之前发那一份传真,那份传真是我这次考察项目的最后结果。这个结果,我是不想亲自带到董事会上,因为这个结果已经是决定了,本来我想发回传真,让他们按计划去执行,我好好休息两天,但这传真却又告诉了精明的杜鹃红,我肯定会在今天回来。她很能干,能干得让我经常庆幸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助手。看来她也仅仅是再一次证明了她的能干,可她永远不会想到,她的这个能干也会让我心烦,这正是她永远不可能领导我的原 因,她是一个典型的被领导型人才。这就是帅和将的区别。
  对于我的帅才,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那时我就是一群娃娃们的头。当娃娃头过足了瘾,再后来就开始想当解放军,当了战士后我又想当将军。但很遗憾,我的这个理想在全世界都爱好和平这一伟大的愿望下就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了。虽然我一直抱着这个理想在军队干了十多年,直到离开部队也只当了一名中校。很多年后,我成立公司招兵买马,战友们都纷纷响应,但我规定最高军衔只能是少校,我不想聘一个中校来与我平起平坐。我想,中校战友,你如有本事自己开公司去,咱们就在商场上刺刀见红。要不,你就去地方某机关的保卫部门老老实实上班去。我就这德性,要我献青春保卫国家可以,要我再献壮年保卫那些机关的老爷们,他们还不够格。
  车穿过市区,开到了市北郊,在我的那幢开满了樱花的欧式别墅门前停了下来。我看着那樱花枝美丽的从围墙里伸出艳红艳红的花儿来,很想立刻就坐在那树下的椅子上,旁边的汉白玉石桌上放上一壶龙井茶。
  我坐在车上未动,我在等她来开车门,虽然我知道我在这儿玩规格有点儿不尽人情味。
  杜鹃红就是这么厉害,她知道我不想回公司,尽管公司那一批董事们习惯我回去总结或发话,他们才去执行董事会决定的项目,他们习惯于我的这种权威;她也知道我不想回到我的老婆罗淑碧那儿去。她不止一次在不征求我的任何意见之下,直接把我送到这儿来。
  下车后,她是不会进去的,我也从未邀请过她。在我走向门又按响门铃叮叮叮三声的时间里,在我的那位反应不快却又十分可爱的人儿,还未兴高采烈迎出来之前,她已把车开进了车库。其实我是可以自己开门进去的,我站在门口按门铃就是等她停车、走人的这个过程。她走的时候,不会向我请示什么。按惯例,她步行到一百米外,她秘书的车在那儿等她。
  进了大门,我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摇椅上,等待南岚把茶端过来。看得出南岚兴高采烈,很想对我撒一撒娇,但她忍住了这时不和我亲热,因为她明白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和我在院子里亲热,哪怕只是表示亲热一下的拥抱。南岚是知道我这二习惯的,其实这习惯是我最没意思的东西,近五十罗的人了,我还顾及些什么。为这些,可爱的南岚伤心过几次。不过这些在于我不管她是真伤心也好,假伤心也好,我是很喜欢女人楚楚动人的伤心样子的。这喜欢虽然有点儿残酷,但这残酷让南岚有些惧怕我,让漂亮的女人害怕,这对于阻止她们的许多异想是最有效果的,这样我也就乐意坚决地保持了这个习惯。
  茶泡了上来,看着体态优美的南岚,因为我的到来而兴奋得有些儿桃红的脸,我很冲动,真想一下揽她人怀。不急,什么也不急,我开始慢慢地品茶,我在想,南岚比我急,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得到了我早就梦想的真正的感情,但南岚的急也是可以表演的,这在于南岚是不会有太多的难处的,她在文工团演了五年的戏,后在文工团不景气的时候又在卡拉OK舞厅唱了两年的歌。她的多情是不用教的,对于这一点,我常常在幻想,有一天我突然有什么灾难,比如公司一夜之间破产,我一贫如洗,她是什么反应,见到我还是否会呈现她那可人的浅水红桃色的脸呢?这一点不能确定,因为我不想我的公司破产,我不想为了一个女人让我的事业完蛋。从我时常幻想的灾难来看,我确实喜欢上这个有可能是演戏有可能是真实的杂种。我在心里无法判断这个可爱的人时,我就喜欢在心里用杂种这个词来骂她。有时候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看着我的嘴巴并不生气,并且调侃我说:从中国民间的习惯来说,这是骂人的,但对于今天的科学来讲,杂种是优良的。比如杂交水稻,甚至人种杂交的混血儿。你是在赏识我的美丽呢,还是在劳唠你的不及我?这时候我总是温柔地一笑默认她的这种调侃。我只能这样微笑,这样可以减轻她对我的恨,喜欢上一个恨你的女人是非常害怕的,虽然我此时不能判断她是否恨我。我判断她的恨我,并不是我骂她杂种,而是我整整比她大二十岁的这个事实。我不相信一个这么美丽而年轻的姑娘会这样地爱上我,如果我的身躯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就会有恨,这恨会躲得很深,而我对付这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永远强大,不能用弱智来博得她的同情,不能以失败事业来验查她的真情,虽然我深深地渴望真情。而她仅仅有恨是不能击倒强者的。
  南岚就美丽地坐在我的旁边,我很想抱她进房间去,或者牵着她的小手走近床边的。不行,我还要等等。其实我在等杜鹃红的电话,我知道她会在半小时准时打电话给我的。杜鹃红一直武断地认为,她选择这个时间打给我是最恰当的,她很了解我这个军人出身的董事长,她以为,我进门会先简单地亲热一下南岚,再说几句温暖的话,然后脱衣服洗澡,洗澡后躺在床上等南岚洗澡的时候,她才打电话来,因为她认为这时候我心情最好也是最急的日寸候,我会把一些不该她这个部门办的事要她办,她判断我这时是不会打电话给该办这个事的部门的负责人的,而这种事又不是非要这个部门办不可。她作为总办主任汇报一下,我就会顺便要她去办的,她是个权力欲特别重的女人,虽然她在我面前表现得相当慎重。其实她的这个“精明”在我看来是很愚蠢的,她的这个“精明”是来源于她的原中尉丈夫那儿,她从那儿得到的经验,是不能用在我这个中校身上的,这个错误对于很多女强人来讲是致命的,因为她们认为男人在人性方面是一样的,从这一点来看,女人们认为一些很好的实践过的经验拿来用于另一个男人是很愚蠢的,这个愚蠢就注定了杜鹃红只能永远保持我与她的距离,而这距离也就注定了她永远和我只能是上下级关系。我很放心她的这种过分自信的判断,赏识她的是她准确有力的工作自信。对于这个弱点我是放心而又可怜她的,她曾经是一名上尉却找了一个中尉,我说这个并不是讲她应该找一个像我一样的校级军官,或者更高的大校甚至是将军,而是这个中尉惯坏了她的自信。她的中尉丈夫我也是认识的,是一个相貌堂堂志大而才疏的家伙,她为什么在当初嫁给这个中尉,也许就是被他的潇洒风度和侃侃而谈的志向所迷惑。但军人的潇洒似乎不仅仅是在相貌上和纸上谈兵的志向上,而是在手段上。她起初被白马王子般的中尉迷倒,认为他只是怀才不遇,但结婚多年后才发现他的那些谋略总被她一击而溃,被女人小小的花招轻易就击溃的男人,能上升到怀才不遇这个高度吗?她看破了这点后,她是不会要这个中尉的了。她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特浓的女军人,她是不能忍受一个情愿受她指挥的并且谋略远远不如她的中尉永远做她的丈夫,让她一看见他就有一种孤独求败的傲慢。这种傲慢起初是惬意的,到后来就越来越无聊,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可能永远无聊下去,于是她一个小小的计谋,就让这个中尉虽然不愿意却又让他上升到为爱而干愿牺牲个人的这个高度,并让他自认为他做了很高尚的事而心存感激。这杜鹃红的谋略也太毒了一点儿,不过对付中尉这种志大而才疏的人,你不毒一点行吗?杜鹃红的判断非常准确,如今她的原中尉丈夫还苦苦地坚守着他纸上谈兵的志向,三十出头的人了还只是一个集团军某师的上尉参谋。杜鹃红偶尔在我面前谈起他的原丈夫时,我总是不客气地一句过去:“他如能当上参谋长,给师长出的主意一定是个馊主意。你带一个团也能打败他带的一个师,虽然你只是上尉。不过打这种战争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在全世界都爱好和平的这一前提下,我们想当将军的理想是显得多么微不足道,所以我急流勇退,在野战集团军混到中校是不容易的,你作为军区的宣传干部是应该明白的。”
  敢于放弃理想和喜欢的事对于一个人来讲是需要勇气的。那一次谈话,我彻底从气势上打败了她,也成了她这几年一直对我衷心耿耿的原因。
  对于她来自于中尉那儿的过分自信,我却不能提醒她,我喜欢她的这个致命的弱点。
  电话准时无误地响了起来,不过不是她想象的我正躺在床上。我让它响了很久,南岚因为我在她是不会接的。
  我拿起杯子品了品我喜欢的龙井茶,嘴巴还微微地极有表情地动了动,等到茶的甘甜涌上我的喉咙时,我拿起了那不接它就不会停的无绳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杜鹃红的声音,她的声音甜美而优雅,我很喜欢她的这种即使是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不会惊慌的声音,这声音很诱人,有时候我也曾想把她列入我的艳遇行列。但我不,越是喜欢这种声音我越是要抵抗她的这种诱人。绝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遗训让我却步,如果真想娶她,我还用不着像所有初恋的男人呕心沥血以深情为梭精心地编织一副柔情的网,拿着这网像一个痴迷的渔夫在一条宽阔的河流里撒盖网,而那鱼在这宽阔的河流里又太自由,任你划多么快的轻舟,也无法有效地用网盖住她。有了这种认识,我是不会驾一轻舟、手挽一副柔网逆水行舟追赶着鱼儿,并且撤一网空一网的。这种痴男人傻男子在爱河里徒劳地奋斗,我是不干的,我也会精心地以感情为梭编织一副柔网,但我把网展开横着隔断河流,河水当然是隔不断的,它可以从我精心编织的每一个网孔里流过,而再聪明的鱼它是永远不懂它眼睛里透明无瑕的流水中,怎么会有和水一样无瑕透明的网。碰撞上了网,她才知道网是什么东西,这网宿命地注定她不能自由地前进与后退了。如果我想网住她,她早已是我的夫人。但我宁愿她是我的部下,因为她做我的夫人和情人远远比不上做我的部下更能让我体会到她对于公司的重要性。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再说我与她还有历史的渊源,她的哥哥是我们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儿时伙伴,她那时还小不过三四岁。我离开那院当兵时,她刚好十岁。
  “老总,工商局说,娱乐行业,注册老兵城娱乐有限责任公司不妥。希望我们能改名。”
  我说:“小杜你是重感冒了,还是昨天没睡好这事听工商局的,我们总公司也别开了,我俩就去工商局保卫科保卫他们算了。好了,这事你去办吧!不用请示了。”
  我知道她是非请示不可的,其实她也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她。她知道,这一点小事,她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也能办妥的。但请示似乎是必须的,因为她习惯于请示后的自信与高兴,这是被领导型人才的特征,所以她的过分自信,只要在不损害公司利益的情况下,我总是会满足她的。这事本应由我的副总何人脊分管的,她喜欢干,就让她干吧!
  进了卧室,我并不洗澡,我不认为清早在广州宾馆里洗的澡,坐了一小时的飞机,就会身子不干净。上床后,我很有忍耐心,轻轻地抱过南岚放在怀里,不动。南岚的手开始在我的胸部轻轻地抚摸起来,她柔软而细嫩的小手,像大自然美丽的山间清悠悠的小溪,那纯洁无瑕的流水,让置身于其中的躯体总是那样的愉悦。那水清得透明而洁白,总让人觉得自己的身躯占有了这水,有些愧对什么,而又因为拥有这水而亢奋不已。她的头紧紧地贴在我的臂弯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我抚摸她的时候,她狂野得就像瀑布一般,我即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也会奋力跌下去,飞溅出一朵朵洁白而美丽的花儿,这种花儿开放的时候是无所顾忌的,是极其有个性和张扬的,甚至是粗野的。当然这种花儿最后总是慢慢地变成浅水红的桃色。在我们做爱后,她脸上的颜色总是这样,但这娇人的小花儿不是满脸开放,而是浅浅地、水红水红地在她脸颊上开出两朵花儿。在她白净而细嫩的脸盘上显得白多红少,这红白相映的美妙,不是在画家高价位的画纸上,而是在我的怀里,这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没有换情人的缘由。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休息,南岚猫一样地盘蜷在我的身旁。如果就这样的话,我会在这儿住上几夜的,可我最后决定到妻子那儿去。让我坚定这个决定是南岚听似温柔的细语。她上床来,把手放在我的胸上,嘴巴凑在我的耳旁时,我还以为她要说一些分别了十几天的相思之苦。但她细细柔柔的话却让我顿觉不舒畅。她说她想去公司做事,哪怕是分公司也好。我说你见到小杜了,她说没有。我说你有车开,有别墅住,有钱花,还工什么作。她说你看人家杜姐多好。她说完这话后,夸张地用手捂了一下嘴,一副撒了谎后天真的样子。要是在乎时,她天真一下,我是会配合一下的,然而现在却不行,她又想去公司,我这人是有原则的,连我的原配夫人都不能参与公司事务,何况是情人,我还没有糊涂到不能坚持原则的地步,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坚持的,而且颇为自己的这种坚持而得意忘形。在部队时,我因属蛇、点子又多,外号也就叫眼镜蛇了,战友们都说我毒性大。这次谈判的对手虽然不是属老鼠,我不是克制他的天敌,但他们最多也就是属兔子的了,要不就三跳两蹦了几下,就中了我的毒液,昏昏地把底牌亮了出来。当然他们的底牌一出,我也不能像在保卫边疆的战斗中,对付敌人的那一套心狠手辣的办法来对付他们,我大方地给了他们应该得到的甜头,做生意不是打仗,打仗是你死我活的,而生意是需要共同生存的。我从十多年前借来五千元起家,能到今天这个规模,不仅仅靠的是运气,更多的是靠我的智慧。南岚这时候用的是我自己设下的美人计,这计他妈的我是中了,可我中得是有分寸的。看着南岚那期待的神色,我心里虽然由烦而产生怒,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我说:“以后我会考虑的。”我的毒液喷了一点儿出来,明明永远不可能的事情,我偏偏要给她觉得有机会。毒液既然喷了出来,我索性就让它吓人一点儿。我说了几句看似温柔却颇有毒意识的话就出了门,开上我的奔驰去我夫人那儿。我离开南岚的理由太充分,先看情人,再去看夫人,她得这么高待遇,她也只能放我回家。其实她不说到公司做事,她会得到更高的待遇,因为我的底牌是这几天想到她这儿住几天。这女人根本看不到我的底牌,这女人的确简单,简单得有点儿让人高兴。她太急了,她如果有让我住几天而乐不思蜀的水平,她也许早就不是我的情人了。她这个简单是她的弱点却又是她能与我长久的原因。一个女人如果在一个男人面前永远不暴露出她的野心,这是令男人多么可怕的女人。一个女人不讲索取,只讲奉献,这是世界上很多伟大的女性都做不到的,这种人是绝不可能成为我的情人的。
  
  二
  妻子戴上我给她买的钻石项链,很高兴。当然她不知道这条项链本来我是想送给南岚的。南岚也不会知道她那天的多嘴失去了一条价值几万元的钻石项链。妻子一连换了十八套衣服给我看,要我说哪一套最适合这条项链。我太不想继续看下去,然而她却兴致高昂,以至让我记清楚了她换了十八次这个数字。尽管我十八次都说合适,结果她一次也不相信,其实我说的是真话,因为老婆是搞舞蹈的,身段极其优美,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的确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我老婆就是一个这样好对付的人,我只用几句就能打发她,很多时候我在想,跳舞的四肢发达后,这心思怎么就长不大呢。她在事业上是有成就的,并有自强不息的尊严,她从不过多地看重我的金钱。
  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她的钱比我还多,这使我永远不会离她而去,只能是她放弃我。她是我惟一不愿对付的人,我也不想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她。我要对付的人太多了,甚至是我最喜欢的南岚。对于老婆,我想把她视为我最清静最安宁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可以让心放牧的地方。可她总是拿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来让我烦,其实她戴钻石项链配哪一套衣服,对于我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老婆,结发夫妻好不好他妈的都无法改变不是一家人的可能。这对我和我的儿子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使有一天离婚也是一家人,这无法改变,所以离婚不离婚这个问题是我从未想过的,当然这个问题我从不考虑,并不完全是她比我有钱时还坚持与我结婚这个信任。有我这样想法的男人,在于我老婆是幸运还是悲哀,她当初选择对了还是错了,这不是我可以总结的,哲人也不能,她更不能。有了这样的一个前提,我很少对她说假话,即便说也是为了她的心灵不受伤害。总之,她是第一的。
  我的一些行为事实上是伤害了她,但她不知道就等于没有伤害她,我总用这个诡辩的理由来安慰我对她的负疚。对于我的这个心态,我用了很多语言来总结,甚至提炼到有点儿语录指示的句子,都无法完全表达清楚。后来经过千锤百炼,我终于找到了一句话,这句话来源于博大精深的佛教用语——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保姆送儿子上学去了。我赶紧去洗澡,假装急不可待地要和妻子做爱,妻子看来很高兴。在这方面她很单纯,即使她已做了十年的母亲。完了,妻子躺在我身边说:你不会和杜鹃红有什么吧!我说绝对没有,她认为杜鹃红很能干又漂亮,很怕我像电视上的公司老板,总是会和秘书有情人关系。我最后发誓说如果有的话我他妈是条狗,她才满意。因为她知道我太孝顺和尊敬我的母亲,我会为我母亲与任何一个强大的敌人较量的,这一点她很清楚,凡是我用母亲来发誓的,她都确信无疑,而我没有把握的事也绝不会拿母亲的名誉来发誓的。这一点儿我得感谢那些没有当过公司老总,却又总喜欢写老总生活的编剧们和导演们,因为我妻子对我的怀疑来自于这些毫无老总经验的电视剧。这太好了,我甚至不希望出现好的电视剧,我花高价买了最好的家庭影院一套,就是让妻子多看那些无聊的影视剧。当然南岚这个角色,电视上也有的,但编剧们写南岚这个角色时,老总们总是公开的,而我,除了我知道南岚,我的任何朋友都不知道,就连离我最近的杜鹃红也只是一知半解。
  妻子要去少年宫教孩子们学舞蹈,我习惯了她这种还没有亲热够就离开我。即使是在新婚不久她也就是这么一个工作狂。其实她的工作狂与我有关,因为我也是个工作狂,结婚不久正是我初创公司的时候,公司能一步步走向强大,是以她的寂寞为代价的,她因此必须也事业有成,如果没有她的事业,她会像一个爱惹是非的少妇,不知道会搞出些什么令男人不可收拾的东西来。除了剧团的演出、排练,她居然还为了每月几百元,每周末去教少年宫的舞蹈班。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嘲弄她一句,挣那么一点钱,还不够我们付给小姐们一次的小费。但这一句嘲弄话一直哽在我的喉结,从未说出来,我知道说出这一句话是多么的痛快,但这痛快的代价,是将得到一场暴风骤雨。我还没有愚蠢到为了一吐为快,而被一场暴雨淋一身落汤鸡的代价。
  有些时候,我是喜欢用一些刻薄的话来刺激南岚,以及我身边爱我的朋友们,我很喜欢他们因我的无理而暴风雨似的恼怒。当然这在于我的部下是没有几个人敢在我面前发泄他们的狂风暴雨般的狂怒。他们只能忍受。
  也许我是受了战争刺激的人,是不是需要心理医生,这一点没有想过。但我历经了那次战争后,我不再喜欢平凡,我喜欢生活在激流之中,虽说商场如战场,但这种战场,对于我这种经历过战火硝烟的勇士来讲,这种战场是儿戏一般,不能让我激动。也有激动的时候,那是在我闲暇的空间,我因幻想而激动,幻想我带领一支军队所向无敌,激动完后就在心里骂开了,他妈的原子弹、氢弹、导弹,这些东西出现了,我带领一支劲旅有屁用。看看印尼排华,制造华侨惨案,看看美国佬炸了我们的大使馆,我他妈的就想再次从军。可是走上街道一看,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儿童鲜花一样地盛开着,这个想法就淹没在这美丽而鲜艳的花丛里了。茶饭之余我想起了一句名言,那些原子弹、氢弹是挂在发射架上吓人,发射了以后谁怕谁呀,你美国佬能毁灭地球一百次,和老子能毁灭地球一次是没有区别的,反正你美国佬比我们过得好,老子不活了,也要吓得你美国佬半死。一想到这儿就激动,激动后又觉得无聊。他妈的,老于为什么当不了将军,原来想的还真没有走出匹夫之勇这句话。
  被这想法折磨多了,就拿身边的人来刺激。我的确喜欢刺激人,而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的。像南岚情意绵绵时,我本该顺势快乐而善意地享受,可我偏偏在她看似缠绵得爱都爱不完的时候,破坏这种人人都痴心追求的境界。我说南岚你别这样,你爱我,肯定是假的。南岚总在这种美丽的心情下,被我无情地一击。看着她像鲜花被狂风无情吹过一颤的过程,我很喜欢。当然南岚也会东边日出西边雨地发嗔撒娇一下。看着她急切要说明她是真心的嗔怒。我更加乐于有兴趣一句话就让人为我发怒或者发痴的情形。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这样,我也懒得去判断。
  但我想嘲弄我的老婆那一句,哽在喉结就让它哽着吧!老婆就是老婆,老婆,就是不一样,我总得为她牺牲一点吧!再说老婆下的雨可是淋不得的,她可是我惟一在乎的女人,在一个在乎的女人世界里淋雨,那是要感冒的。
  老婆走了,我干什么呢?只好让保姆打扫一遍她已打扫干净了的房间。我到书房去再看一遍《列强分裂中国纪实》一书,让心痛一痛。现在要让我痛心的事和人没有,只有那一本本记录了我们打败仗的军事书,能让我心痛,我他妈的为什么晚生这么多年,好像我生活在那个年代,肯定能改变历史一样。心痛过后,又庆幸生活在“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和“春天的故事”的岁月。这岁月多好啊!然后又激动得全身幸福,一翻身,睡上一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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