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庐山相册

作者:刘上洋




  云雾
  
  江南八月,酷热难耐,正是前往“奇秀甲天下”的避暑胜地庐山旅游的好时机。这时,恰值一位朋友从北国远道而来,邀我一道上山,我便欣然应允了。
  动身的那天,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小雨来。车窗外,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银网,笼罩着远山、近林、村舍、田野。望着此番情景,我的心就像那阴沉的天空,怎么也晴朗不起来。“山雨山烟浓复浓”,在这般时刻登山,一切胜景全淹没在茫茫的云雾中了。
  我的朋友却没有丝毫愁绪。她爽朗地劝我说:雨中登山,比起碧空万里的晴日来,自有一番情趣,饱览一下匡庐的云雾奇观,或许是平生第一快事。
  我沉吟良久,没有做声。我的朋友大学时学文科,对于庐山的云雾,她那样兴致盎然是很自然的。历代文人墨客。对庐山云雾都有佳句诗章。早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东晋,名僧慧远就在《庐山略记》中说:“百余仞中,云气映天,触石叶云,倏忽而集。”宋人李纲留有“云舒雾卷互明灭,倏忽变态无停留”的诗句。明代文学家袁宏道对庐山云雾也有过生动的描述,他写道:“少焉云缕缕出石下,缭松而过,若茶烟之在枝,乃为人物乌兽状。忽然匝地,皆澎湃,抚松坐石,上碧天,而下白云,是亦幽奇幻之极也。”清代诗人张维屏还专门写了一篇《天池观云记》:讲庐山之云“白如雪,软如绵,光如银,阔如海,薄如絮,厚如毡,动如烟,静如练”。清初学者黄宗羲在游庐山时还听见“云之有声”。由于景奇文茂,古往今来,庐山云雾不知吸引了多少中外游客,有的甚至如醉如痴,流连忘返。据说清人舒天香就曾在天池观云“百日不厌”。随之,以庐山云雾命名的东西也就时兴起来了。你若在旅游中小憩,便可喝上一杯清醇爽口的“云雾茶”;你若在牯岭街上漫步,不时可见以云雾命名的宾馆、商店等。不过,我对庐山云雾却没有什么好感。我厌恶它的变化无常,厌恶它的诡谲莫测,更厌恶它漫峰弥岭,遮隐了庐山的雄姿。面对满山云雾,我真想把苏东坡的诗句改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云雾中”了。
  我的朋友看我凝视窗外不语,以为是刚才她那富有诗意的话语使我沉浸在庐山云雾奇观的幻景中了,便不打搅我,看起有关介绍庐山的书来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已领略过庐山的云雾了。不然,怎么会对它怀着那样不愉快的感情呢?
  那是在十年动乱时期,也是这么一个盛夏。我由南昌乘车去庐山。由于受太平洋强台风的影响,一连几天,阴雨绵绵。车过德安,座中有人喧嚷起来,说马上可以看见庐山了。于是,我便紧紧倚靠在车窗上,瞪大双眼张望着。但是,极目之处,云雾茫茫,不见庐山的一峰半影。这时,我脑子里便跳出了宋代学士彭汉砺《舟中见庐山》的诗句来:“翠色苍茫沓霭间,舟人指点是庐山。浮云作意深遮护,未许行人次第看。”云雾啊,你把庐山遮盖得何等的严实!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驶上盘山公路,我们才知道开始登山了。车外,云雾汹涌翻滚,“一片汪洋都不见”,汽车就像在云涛雾海中航行。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盘旋,终于到达了牯岭。山上云更浓,雾更重,四面波涛,不知另有世界。人行其中,恍若置身天官,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匡庐秀色是揽不成了,于是,我独自来到了庐山艺术剧院的门前。在这座建筑物里,先后召开了两次不平常的党的中央全会。一次是50年代末期的党的八届二中全会,彭老总在这次会上受到错误的批判;一次是70年代初期的党的九届二中全会,这次会议揭露和粉碎了林彪一伙的阴谋诡计。一忠一奸,一正一邪,发生在同一地点。在人们的心中,庐山艺术剧院从此也就像这满山的云雾一样,显得变幻莫测。也许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吧,人们都纷纷来到这里。尽管剧院的大门紧闭着,四周的窗帘严遮着,许多人还是将脸紧贴着门缝,或是在窗边踮脚翘首,默默地向里窥视。庐山啊,云雾怎么会这样多、这样浓,不仅遮掩了奇峰胜景,也给人们留下了团团的历史迷雾。
  也许是天达人意吧,我们这次上山不久,雨竟然神奇地住了。刚才还是云雾茫茫,忽然,暗灰色的云层中间露出一碧蓝天,一缕阳光倾泻山顶。霎时,云雾渐收,先是一峰微露,半崖初绽,继而飞瀑流光,清泉泛银,不多一会儿,就千峦竟秀,万壑溢彩了。只有少许的云雾,横塞在山麓罅隙间,有的团团似轮,有的飘飘如丝,有的绵绵如雪,别有一番情趣。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便形迹匆匆地登上了游程。在小天池,我们立于耸在悬崖之上的望江亭,远眺了灿如银带的万里长江;在如琴湖边,我们踏着万紫千红的花径,吟诵着白司马传颂千古的吟桃诗篇;在锦绣谷,我们攀越了鸟道天梯,深深陶醉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优美境界之中;在仙人洞,我们合掌为瓢,美美地喝了一顿甘甜的一滴泉“仙水”;在“蟾蜍石”上,我们坐在遒劲的石松旁边“纵览云飞”;在龙首崖,我们遥观铁船峰,俯瞰石门涧,静静地聆听松涛和激流的合唱;在含鄱口,我们左揽“青天削出金芙蓉”的五老峰,右撷耕云播雾的犁头尖,怀抱浩渺壮阔、水天一色的鄱阳湖。置身在这“别有天地非人间”的湖光山色里,我们的心灵也不知不觉地得到了净化……
  正当我们离开含鄱口的时候,天气突然又起了变化。太阳躲进了云层,浓浓的云雾奔涌而来,转眼之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山峰、树林、建筑物只能依稀辨出一点轮廓。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对满山的云雾非但没有丝毫的不快,相反却感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美。我的朋友不禁张开双臂欢呼起来,连声说:“好雾!好雾!”是啊,正是这神奇的云雾,在顷刻之间将庐山吐出又吞没,给庐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倘若没有云雾,庐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变幻莫测,气象万千!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着神奇的魅力!
  啊。令人难以忘怀的庐山云雾!
  
  滴泉
  
  自从游览了庐山西麓的狮子洞,我总忘不了那洞里的滴泉。
  那是去年盛夏的一天,碧空如洗,赤日似火,没有松涛,也没有竹韵。我们一行十几人,从庐山牯岭街出发,经由望江亭,沿着好汉坡的大梯顺级而下,行至莲花洞乘坐旅游车,大约走了半小时光景,只见前面一座小山脚下,一头巨大的棕色雄狮,昂首张口,蜷地而匍,那威武的神态,仿佛在自豪地告诉我们这些游人:“来吧,这儿就是狮子洞。”
  一下汽车,我们便在一位身材颀长,衣着入时的年轻女导游的带领下,向狮子张开着的大嘴里走去。我不觉有此好奇,正想询问,却发现这雄狮原是人工塑造的,狮口也就是洞口。不知是哪位雕塑艺术家匠心独运,把天然和人工这样和谐而巧妙地统于一体,给人一种别开生面的美感。
  走进洞里,我们顿觉得暑气全消,清凉如水。只是那冰冷的滴泉,时不时“嗒”的一下滴落在身上,使人寒意沁生,毛骨悚然。不一会儿,大家的衬衫就花湿了。我想,眼下还好是夏季,如若在冬天,这冰冷的滴泉顺颈下流,那滋味真会叫人受不了,弄不好还要冷出一场病来。有人望着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