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破烂王”王富

作者:王金昌




  收藏者最大的欣慰,是对历史的补缺。
  现在逛潘家园收藏书籍资料、名人信札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王富。我的革命文物的收藏,以至后来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的我的早期革命文物收藏集锦《红色典藏》,王富是我最早的供货人和主要资料的提供者。抗战胜利六十周年时,我通过新华社向媒体公布的《抗日三字经》;中国共产党成立八十五周年时,我向媒体公布的《中华苏维埃政府选举法》以及我收藏的五四时期在上海创办的《小说月报》、1924年创办的《语丝》周刊全套,沦陷期20本120万字的《北平日记》等珍贵历史文献,都是从王富手中购得。纸张类的文献、资料类的软文物,信息量最大,切入历史最直接。在古董、字画收藏热的今天,是王富另辟蹊径。开辟和引领了软文物收藏的先河。
  
  初识王富
  
  我认识王富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地摊,那时的地摊应该位于潘家园市场南边,现在的妇女医院所在的地方。门朝西开,说门其实没有门,只是个豁口。那时,也是王富刚入地摊不久。当时只有古玩器物摊,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书摊。王富拉着个排子车,排子车上有书、邮票集、相册、纸张资料,有时也有几轴画。他总是站在门口。后来才知道是他里边没摊位,因为摊位是要摊位费的。一次,我在一捆纸里翻出一张八开纸用毛笔字写的“交代材料”,落款是“罗工柳”签字和按的红手印。当时我的兴趣主要在古玩杂项上,其次是画,虽没涉足资料收藏,但对美院的东西还是感兴趣,对罗工柳这位油画大家还是知道的。交代材料写于1968年7月19日。内容大致是:
  一九五九年,革命博物馆布置绘画任务时,最初打印的目录,后来有一次大的变动。这次把原有"-t泽东和矿工”改为“刘少奇和安源矿工”。还有其他比(较)大的变动。这是由陈列部谢炳志和沈庆林在陈列部办公室通知我改的,然后让我向外布置任务。我经过美协把“刘少奇和安源矿工”这个大毒草题材布置给美院侯一民。但后来陈列部谢炳志和沈庆林又要我布置人画“毛主席在安源”。这个任务我布置给辛莽,并派辛莽到安源去过。
  在罗工柳落款和日期下边注有“罗工柳被揪出批判,此供参考”。落款是“中央美术学院工革委68.7.18”。
  我问王富要多少钱?王富说你看着给吧,我看得出他心里没谱,大概也不知道罗工柳是何其人也,更不会知道毛主席去安源是怎么回事。我说100元怎样?王富瞪着眼睛傻傻地看了我半天才说,你再随便拿两件吧!我看着王富,头发蓬乱,衣服也不合身,像是捡来穿上的,但人很实在。我在他排子车上又翻出一本影集,是梅兰芳原照,从九岁的梅兰芳到演霸王别姬的梅兰芳,足有一百多张。还有一信札,是国民党元老写给我党一位要人的。我告诉王富,梅兰芳是京剧大师,你看还跟毛主席有合影呢,可开价500元,信札可开价1000元。我也给他讲了罗工柳。王富感谢再三。
  我认识了王富。从此我在潘家园,只要碰上他,都会先看一遍他的货,告诉他哪些东西有价值。可惜我当时对资料性的东西还没有像后来这么大的兴趣。我之所以要罗工柳的检查,不只因为罗工柳是油画大家,更主要是因为其中谈到毛主席和刘少奇去安源。由于对革命文物有着浓厚的感情和兴趣,我与王富交上了朋友。要饭的王富
  王富,从他父母给他起的名字看,是想让他富,真是越是穷人家越祈求富贵啊。王富出生在山东省泰安地区东平县农村,在三年暂时困难时的1962年出生。四个男孩他排行老三。他出生不久,患了小儿麻痹,无钱医治,留下左腿残疾,走路手扶膝盖,歪着个身子,一瘸一拐的。
  王富其实不富,其貌也不扬。他不但有残疾,而且脸像从炭堆里钻出来的一样,黄里透黑,带着明显的先天营养缺乏症状。唯一提神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到了1989年,王富艰难地活了27岁,与王富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他自己还光棍一条,靠父母养着。一天,兄弟们凑在一起给王富说,你出去吧!能要口饭吃你就活着。王富妈妈偷偷塞给他五元钱。王富哭了,他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养育他的家乡。
  破衣烂衫的王富要饭来到泰安市。一天,王富看到一辆拉胡萝卜的卡车,饥饿难忍的王富趁司机到路边饭馆吃饭停车的工夫扒上了车,藏在盖有帆布的卡车拖斗里。萝卜填饱了肚子,心想拉到哪儿算哪儿吧。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这一下才知是首都北京,是北京南站。王富扒上的车原来是给北京送菜的。
  王富开始了他的要饭生涯。在车站要饭,到垃圾桶里捡别人扔的饭盒剩饭,晚上睡在候车室,这一下就是一年多。
  
  捡破烂的王富
  
  王富说,我要饭、捡饭吃的时候经常想,怎么能挣点零花钱呢?不能偷不能抢。后来我看到在候车的人把看过的报纸都扔了,我就把它捡起来再卖给别人接着看。再后来,听说废纸也能卖钱。我看到候车的人垫在屁股底下的纸。人走后,满广场到处是,在我看来这哪是废纸,这遍地是人民币啊!我就捡啊捡啊,由于咱有残疾,腰弯来弯去很不舒服,后来我就一手拿个头上带钉子的棍子,一手提个编织袋来捡,舒服多了,捡后往附近的右安门废品收购站卖。
  
  好人王富
  
  我在南站捡破烂时还捡到个孩子。孩子用一床小花棉被卷着,还有个纸条,清楚地写着孩子的出生日和时辰,生下来刚三天。字条上还写着:孩子是第三胎,付不起罚款,望有善良心的叔叔阿姨能养活她。给她口饭吃。孩子身边放着一只奶瓶和一袋奶粉。这孩子有残疾,缺一耳朵,一只耳朵有听力,一只耳朵没耳眼。我想,我不也是因残疾才到这个地步吗?我还有两只健全的手活了下来,我看着耷拉着脑袋,快要饿死的孩子,再不喂她肯定活不成了,我抱起孩子哭了,可能是同病相怜吧。就这样,我用捡破烂卖的钱买奶粉喂了她半个月,又搭了个不花钱的车,把她送到我老家,给我妈留下我捡破烂攒的一百多块钱。王富擦了擦眼泪,脸上顿时出现幸福的笑容。在我找到老婆后,就把我闺女从山东接到了北京,我们两口子像亲生的一样对待这孩子。王哥,你前几天到家里去见到的我的大闺女就是她,今年15岁了,在北京上初中。
  我感叹,王富不只是个勤奋的人,吃苦耐劳的人,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我交这样的朋友交对了。
  
  满腹经纶的王富
  
  王富继续讲他的破烂生涯。
  一次,捡到几本被丢弃的书.被别的旅客买走了,比废纸值钱多了。这引起我的琢磨,在我向右安门废品站卖我捡的烂纸时,我发现有成捆的陈旧书刊,我回购了回来。
  这个时候我已知道了有旧货市场,在那里卖旧东西,比废品站卖的价钱高。那时的旧货地摊在劲松电影院南边一片有土堆的空地上。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我卖了45块钱,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从此我告别了捡破烂,开始了串废品站回购旧书旧信札资料,周末去潘家园卖。从泡废品站,发展到跑大机关。蹲博物馆、档案馆、出版社,甚至一个地方一泡就是一天。起初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