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守护长白山

作者:冯永锋




  有人说,地球上的物种,以每秒N种的速度在地球上消亡。与之相伴的,是地球上的人口每秒以N个的速度在增长。
  有人说,地球上每天发生无数次的流血冲突。与之相伴的,是有更多的明争暗斗没有形诸流血。
  有人说,地球上每天有N个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而死去。与之相伴的,是地球上每天有N条河流因干枯而力竭致死,或者“中毒身亡”。
  有人说,地球上每天有N个人投身环境保护事业。与之相伴的,是中国的自然保护者,正一个个濒临生存危机。
  有人说,人类已经不能再与地球上的其他物种相提并论。与之相伴的,是自然保护者作为一个物种,可能也是地球上最濒危的物种。
  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带你上长白山,给你讲一段故事。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就能给你讲N个故事,直到你相信为止;直到你,也成为自然保护者的一员为止。
  这样的故事,每一天都在中国大地上发生。
  
  沈孝辉的大树
  
  《农民日报》摄影部主任刘刚,有一次在闲聊中,听我谈起中国的大树,谈尚存在天然林中的大树,就对我这样说:“你说的是天然林里的大树?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2003年,‘中华环保世纪行’采访团到黑龙江大小兴安岭一带采访天然林保护情况。与我们事先的想象截然不同,这地方几乎没有像样的林子,全都是稀稀拉拉的小树。有一天,我们实在忍不住了,对当地林业局负责人——也就是当地行政上的负责人说:‘你们能不能费费心,带我们看一片真正的天然林?’他们答应了,答应带我们去采访‘真正的原始林’。汽车东绕西绕,上坡下坡,七拐八拐,最后带我们停到了山上一个地方,指着前面的山谷说:‘看,前面就是天然林,是最好的原始林。’我们一群人放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使劲地找啊找啊,前面的那一小片林子,怎么能算得上原始森林?我们这才知道,在中国,已经很难找到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了;没有了成片的林子,又怎么可能养育出成批的大树?”
  在到长白山之前,我一直颇为天真地以为,只要森林还在,无论你怎么打猎、采摘、旅游,动物数量都还是会大量留存的,不至于引发自然界的崩溃。但是,当我返回现实,我发现,也许自己错了。
  有些人可能知道沈孝辉,有些人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的委员,职称是国家林业局的高级工程师。他大概是林业系统出身的对中国林业存在问题的最清醒的反思者了。
  他写了许多关于森林保护的义章,他最在意“森林质量”这个概念。他认为,如果用“森林质量”来衡量中国的林业成就,有许多地方,会被打低分甚至打负分。
  2007年9月,沈孝辉带着我们“长白山自然圣殿踏秋探秘之旅”一行十多人,到了长白山。这群人,多半来自于环保群体。对我来说,与其说是去旅游,不如说是去环保考察。他带领我们看到了长白山无处不在的珍奇,也包括长白山的悲伤。
  一路上,他都在向我们讲他在长白山工作的故事,讲他对长白山自然保护的担忧,他在长白山待过十多年。他说“我第一眼看到长白山,就爱上它了;觉得为它工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在中国,只要有树,就有人砍树。斧头,甚至围绕着保护区,开始了高强度、长时间的砍伐。由于我嘴上老挂着大树,一直在说“中国缺乏大树”,有一天,汽车从松江河林业局向露水河林业局方向开。沈孝辉不停地提醒我:你注意看,你注意看,到了露水河就不一样了,那边有大树。
  他让我观察露水河林业局的那一片红松“母树林”——也就是保护起来,以供采集种子繁殖后代的树林。树木大体都雌雄同株,所谓的“母”是相对于“子”而言的,而不是相对于“公”而言,有了这片大红松林,红松的自然基因就有可能得到最底线的保存。如果连这片母树林也砍了,红松的自然基因,可能也就残损了。人不能只有青年和少年,人得有老人;人不能只有普通人和常识人,人得有大师。树也得有“大师”,那么一棵棵在自然界饱经风霜雨雪、虫咬鸟留的大树,就是,自然界的“大师”,就是自然界智慧的集大成者。
  20世纪70年代,沈孝辉从北京经济学院毕业后,被分配——或者说下放到,露水河林业局,他在这个地方,工作了10年,直到转调到长白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为止。
  当时和他一起分来的有一大批大学生。一开始,他们参与到了砍树大军当中。后来,他们慢慢地发现,皆伐对森林是很不利的,而且旁边的露水河,有时候居然发起了洪水,河水也浑浊了许多。
  这些多少受过生态教育的人,很本能地建议,不应当再剃头式地皆伐下去了,应该间伐,只砍林中好的大树,砍树时也要注意不伤害周围的小树。
  他们的想法被接受了,露水河林业局从此开始采取在当地算得上怪异、不合潮流的砍树方法。正是这个方法,让露水河林业局辖区范围内,林相总是变化不大。
  因为成材的大树砍下去了,自然的整体却没有被破坏,自然的基因还可以在林地里承载,新的小树会长成大树。这样不仅能够永续利用,保持自然界基本不受伤害,甚至有帮助林相趋于健康的功效。
  这对森林利用来说,已经是最为理想的方式了。这对自然来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这种方式让我想起2005年我到云南香格里拉调查旅游对当地村庄的影响时,吉沙村村民汪扎带着我到处探访,坐在村旁一块湿地的边坡上,他突然说:“很奇怪,几十年了,我们面前的这个地方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现在的样子和我小时候看到的,几乎是一样的。”
  我想,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自然界既满足了人类的需要,又保持了自身机体的正常。
  这就需要利用得法。美国人也在琢磨森林持续利用的问题。
  按照弗·卡特与汤姆·戴尔1955年出版的《表土与人类文明》的说法,早在1891年,美国就划分了一些面积较小的区域作为森林保护区。以后又将这些地区和其他更大的林区一起列为“国家森林”。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已经有1.8亿英亩的国家森林区归美国森林总局管辖。美国森林总局的林业专家有一个简单的公式,遵照这个公式,能够在利用森林的同时保护好森林资源。他们给它起名为“稳产森林”政策,意思是:在任何一个林区内,每人所砍伐的林木,即收获的速度只能相当于它当年所能生长出来的数量。决不能在一个山坡上伐掉成片的树木,那样就会使暴露出来的土壤很快冲蚀流失。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在森林中进行间伐、间栽,即只砍去一部分成熟的大树,加上若干病树和一些种得太稠密以致无法良好生长的小树。每砍伐一棵大树,应尽快在它原来所在的位置补种上小树苗。于是,森林的持续生长就变成了现实。每隔几年就可将所有的林木都收获一次,而对森林总体而言,会比以前长得更茂盛。当然,对森林还必须防止火灾、疾病与可能啃吃幼树的食草动物。这样管理,一片森林就可以持续数千年并逐渐长得越来越好。
  确实,在其他林业局与露水河林业局的交界处,林相陡然起了变化,其他林业局范围内的树,大体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块生长的小树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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