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2期

碧空楼书简——致程千帆(一)

作者:舒 芜




  一
  
千帆道兄:
  奉读十二月六日惠示并大作六首,曩读汉魏风骨之论,苦不能解,今于大作见之。莫愁湖一律,尤言人所未言,人所难言;真性情乃有真诗(赠林诗极盼早日赐读),言之不出皆由情之未真也,佩服佩服。本刊尚希鼎力支持,勿为过谦,为恳。拙作复有小改订,并旧作数首,再呈教正。专此布达,顺颂俪祉。
  弟 方管顿首拜
  1979.12.8
  
  
  二
  
千帆兄:
  三月廿一日惠示敬悉。承赠古诗今选,略翻玉溪、山谷、后山数家,真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启沃已多;容俟潜心诵习,假我数年,诗学当有进益也。前云拟作赠林希翎诗,弟已面告林君,不卜已得句否?聂绀翁亦有赠林二律云:“生生死死万人同,二十年前姓字通。不道江山奇女子,忽逢湖海白头翁。何言可表胸中意,无力能回世上风。倘有申公豹神迹,直抛吾首九层空。”“精禽填海石沉海,娲后补天德照天。微遇和风和细雨,居然一叟一中年。吾儿不死年君若,之子无归力我绵。谁解劝君何所往,寰球小小又无边。”林君“改正",至今无望,尚漂流京华也。附呈近在《广州文艺》发表读诗笔记一则,千祈指正。专此布达,顺颂撰祺。
  弟 方管顿首拜
  1980.3.26
  
  三
  
千帆长兄:
  长安十日追陪,畅聆雅教,人世清欢,吾辈所欣,未必人人所共喻也。昨奉寄示《倪文贞公诗集》一种,胡适自传暨杂忆各一种,奇书秘籍,珍逾球琳,拭目静观,心神俱远。前读尊句“因忆倪文贞,翁殆继其轨”云云,亦曾翻检明诗选本数种,苦无所获。今读斯集,深佩品鉴不虚,已撮钞数首寄绀翁,似与不似,请其自镜矣。前代绀翁寄上《中国古典小说论集》一部,想已得达。另纸录其近作四首共赏。专此布达,顺颂吟祺!并候尊夫人。
  弟 方管顿首拜 
  1982.4.16
  
  四
  
千帆兄:
  前奉大文,即复一笺,想已登览。
  顷作应酬之文一首,附呈博笑。自知非驴非马,然文言文于此,较白话文有用也。
  即颂
  暑绥!
  弟 管顿首拜
  1988.6.4
  
  五
  
千帆兄:
  六月廿日示悉。奉读大作《赵少咸先生遗著序》,渊静绵渺,文情俱胜,而辉张前范,砥砺来兹,尤有功学术,非浅鲜也。赵先生学行,自愧向无所闻,意其人当有恒产,不需奔走衣食,故能暗修自得欤?使诚如是,则学术与世变之交,真有难言者矣。
  《散宜生诗》增订注释本,当遵命于秋后寄奉复印,此本有绀翁逝世前十馀日题赠字,手战不复成字形,弥益可宝重,每一展对,不禁人琴之痛也。
  承示谭氏“天远”一联,今日读之,意味如新,而巨眼特赏,想见胸次浩然,不以眼前蛙鸣蛩叫为意,吾辈正当如是。日前偶忆《饮冰室诗话》中一联:“天远一身成老大,酒醒满目是山川。”怦然有动于中。然此“天远”,迥不侔矣。
  溽暑方临,诸希珍摄。专此布复,顺颂
  吟祺!
  弟 管顿首拜
  1990.6.24
  
  六
  
千帆道兄:
  迭奉十月十九日手教及复印《辰子诗残存》。贵恙想已痊愈,甚念甚念。
  辰子绝句,精妙至此,真并世所少见,《岩石》一绝,尤所欣赏,然知其妙而不能言其所以然,其门庭家数如何,艺术特点如何,吾兄必有圣解,倘能开示一二,幸甚。绝句最不易作,绀翁曾有此论。而胡希明翁有言:“不能绝句者,不足言诗。”二义益可相通。胡希明(三流)翁一生专作绝句,“文革”中闻夏衍、绀弩囚山西(夏衍实未去山西,误传也)云:“梦里年华却倒流,觉来雁唳汾河秋。江东馀子知无几,南国佳人已白头。”赠绀弩云:“莫惜明珠委草莱,盛名终古等微埃。故人几辈经风雨,谁向骚坛问霸才。”抗战中在八路军总部听郭兰英唱“山丹丹花”,粉碎“四人帮”后在广州重听郭唱云:“山丹红艳记分明,一曲高歌万里情。谁料珠江风雨夜,白头重听郭兰英。”似有幽燕慷慨之气也。
  涉江词本事,至盼先睹。专此布复,顺颂
  文祺!
  弟 方管顿首拜
  1990.10.26
  
  七
  
千帆兄:
  十一月十一日示悉。陶芸大姐寄还散宜生诗,前数日亦已妥收,陶芸大姐附函云兄不日另有信来,故未即复,为歉。心血亏损之症,闻气功有效,不知已尝试否?念念。
  聂诗朱注,确如来示所料,纯是敷衍某公,绀翁当时有信痛论之。朱注不注今典,只注古典,略之又略,皆绀翁规定体例,朱不能不遵。此本可观者,惟在有增加,且有绀翁后记耳。侯井天注过繁,然花大力气注今典,尤重今人,且句句串讲,亦有可观。出版一时无法,侯君已自筹一万元内部印刷,将来不许上市场,只许内部收回成本,大约明春可以印成,此种精神亦可佩也。
  承教张辰子诗家数,与定庵诗离合之迹,极是极佩!窃意其哲学意蕴,又与观堂诗词有相近处。《胡小石论文集》寒斋有一本,所附诗为唐音,诚如尊论。老辈凋零,“政协诗”滔滔天下,亦气运使然,无如何矣。
  尊著多种陆续问世,甚盛甚盛,渴盼早读。
  专此布复,顺颂
  痊安。
  弟 管顿首拜
  1990.11.16
  
  八
  
千帆兄:
  久疏音问,时切驰思。岁月电迈,倏忽新春已过。伏维吟思飞骞,道履康乐,定符所祝也。前月尽屏他务,专力捧诵大著,沉潜往复,敬佩莫名。顷草就书评一篇,合论《开拓》、《诗论》、《考索》三书,约六千字,题为《千帆诗学一斑》。三书后记均极佳,表示完全同意而外,无可补充,惟就所感,略谈善于比较之法,陋隘不足昭阐宏深,题曰“一斑”,仍嫌夸妄,学力所限,无可如何。原拟呈稿乞正,又恐有渎清神,致妨调摄,顷已投寄《读书》,亦争取早日发表之意,先此奉白,尚希鉴谅,为荷。南京风雪,北京冬燠,两非佳事,相期善保宁静,清明在躬,庶几无咎。近见邵燕祥兄去春三诗,别纸录呈,堪以下酒。匆匆不尽。
  弟 方管顿首拜
  1991.3.2  
  
  九
  
千帆道兄:
  三月八日惠示并大诗“独携”五首敬悉。大诗呜咽慷慨,精力弥满,真所谓壮心不已,而家国万端,纳于二十句一百字之中,又擅芥子须弥之妙,佩服佩服。谨遵台嘱,不敢示人,勿念。
  绀翁诗派之论极是。窃谓黄苗子、杨宪益亦属此派。1988年文代会后,宪益有诗云:
  “周郎霸业已成灰,沈老萧翁逝不回。好汉最长窝里斗,老夫怕吃眼前亏。十年风雨催乔木,一统江山剩党魁。告别文联少开会,闲来无事且干杯。”次联虽不及绀翁“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亦庶几相近,而“周郎霸业”云云尤为妙绝,高明以为何如?
  迩冬之逝,当时挽以联云:
  “诗工新旧,学擅韩苏,小室矗它山(它山室,迩冬室名),并世归心柳亚子。厄共龙蛇,交深张范,大招当此日,九泉致意散宜生。”顷又写纪念文字一篇,大约八、九月间可在《新文学史料》上刊出。去年十一月,平生师友,噩耗频传,台静农先生亦逝于十一月九日,前已成纪念文字两篇,一篇已载《读书》今年二期,一篇将在《新文学史料》今年二期刊出。撰写此种文字,自无好怀,然亦后死者之责,不敢逃也。
  尊作哭王词,顷已弄清传抄路线:方—朱—邵—黄。有鉴于此,独携五首,并朱邵亦不敢相示矣。承询邵、黄通讯处,开列于下。
  尊恙不宜激动,千祈珍摄。诗人哀乐过人,亦自有其不得已,然道心所存,又能化入圣域,有可信也。
  专此布复,顺颂
  吟祺!
  弟 方管顿首拜
  1991.3.13
  
  十
  
千帆兄:
  四月廿五日示悉,即与史复兄通电话,知集句小幅亦于今日收到,彼将函谢云。
  四月七日同时挂号寄书两本,其一寄天水,早已得回信收到,寄南京者竟迟迟不至,甚可异也。幸收据尚存,不至无可踪迹,或者大城市邮件多,翻致稽滞乎。
  读尊著诗论三本小文,《读书》已编入六月号,届时请注意在南京就近购买,以免此间邮寄往返。小文草草,殊不满意,尚希不吝指正,为荷。
  侯井天君,精神可感,其书搜罗材料,亦足备考。辛勤数年,自费印出,较之他人养花钓鱼,有足多矣。
  专此布复,顺颂
  吟祺!
  弟 管顿首拜 1991.4.28
  尊恙最要心情平静,作诗似非所宜,祈戒之!
  近见缪彦威先生诗词各一首,别纸录奉共赏。
  
  十一
  
千帆兄:
  十一月十一日手教附“入梦飞熊”卷子及尊著《版本编》奉悉,球琳重叠,感惠何如。四诗尺幅千里,卷舒一气,有“世纪感”,真开前人未有之境,“小星三五”与前诗“劫后旌旗难一色”并令人拍案叫绝也。
  版本之学,洵以目验之功为上。传闻李盛铎讲版本学,即以百宋千元曾过眼为说。迩冬好古玉,尝求教于溥仪,溥仪曰:我无他,见过真玉多,故假货到眼难逃而已。然此事亦非贵公子及半世皇帝不办,我辈大半生流离兵火,荷锄牧豕之馀,更何敢望?尊著整齐众说,体制宏远,有功后学,自不待言,容俟从容研读,先此申谢。
  钱学聂学之论,深服伟见。鲁迅以后,杂文当推聂翁第一,向有此见,恐取憎于人,未敢昌言,今夏衍翁一言论定,今日亦惟他有资格说,大快人意。聂以鲁为师,而貌不相袭,用笔纵横恣肆,酣畅淋漓,与鲁迅寸铁杀人迥殊,而其一以贯之之处,即如尊论所谓“对人心之观照”,此与学人之道,难言高下,然似已近“思想家”之域,非皓首穷经之辈之所及矣。《绀弩还活着》一书,皆有物之文,无应酬之作,其中如黄苗子、楼适夷之作,感人至深,暇中幸一披览,当更可证成“聂学”之说也。
  师友逸闻,倘用白话写出,影响更大。今日后生,诚以多识前言往行为一大事,幸留意焉。
  专此布复,顺颂
  吟祺。
  弟 方管上
  1991.11.18
  岳麓版知堂著作,寒斋所有者,另纸列具目录,以便函索时参考。
  西安钟朋兄已于上月廿九日逝世,法书斋额想在病重中接到,故未能作复矣。
  
  十二
  
千帆兄:
  元月三日示悉。元日寄赠祖孙合照,似亦有兼代贺年片之意,那是最好的贺年片了。八四年在宁时,丽则曾携早早见访,那时她还是个小学生,丽则说她将来立志要写一首《家家诗》,现在看照片,丰盈安娴,纯是大家风范,而吾兄含笑挥手,似宣布新开始,新船启航,颜色敷腴,神情骏朗,真佳照也。绀翁纪念集,实为京山县政协出钱向文学出版社买书号出书,从组编到编辑,姚锡佩女士之力居多,书等于一部传记材料集,目下颇有研究生将研究绀翁者,此书大有较长久的价值,不止一时纪念而已。前手教常有“聂学”之论,其实细数已颇有默默从事之人,如朱正、候井天、姚锡佩、周健强(作有聂传)等皆是,约已有七、八人,先集中于基本建设,不过不似“钱学”之喧嚷,默默中还会不断扩大的。彭燕郊兄有《千古文章未尽才》一文,专论聂诗,载《读书》一九九一年十月号,文颇佳,兄曾见否?彭意:聂翁新诗更胜于旧体,惜其晚年仅以旧诗名,虽旧体高出郁、柳、田、苏上,仍千古文章未尽才。窃谓此论甚佳,有功诗学,适闻贤伉俪新诗集将出版,不禁欢呼为盛事也。金陵风雪似多于燕京,尊体虽转佳,仍祈倍加珍卫,为幸。
  专此,顺颂
  文祉。
  弟 管顿首拜
  1992.1.6
  
  十三
  
千帆兄:
  十一月廿日手教并《沈程新诗集》奉悉,谢谢。
  新诗集陆序甚佳,有艺术感受,有学术功力,态度分寸,均颇得当,佳作也。其人想在武大教授新诗,此集之出,厥功匪细。
  粗读之后,深感二十世纪新旧文学机运,大有可言。方今古典文学研究,兼沉潜高明之致者,首推吾兄,已为士林公论,迹其涂轨,则与少年时期之新诗创作经验,关系极深。而涉江词之成就,亦与微波辞不可分。昔严几道有言,士生今日,不能维新者,必不能笃古。信哉言也。
  先兄玮德诗文集,当年曾有陈梦家编录之本,久已绝版。去年,北京有人重编,交安徽人民出版社,何时能出,尚未可知。如果出版,自当设法寄上一册。因读尊作《吊玮德》,谨以奉告。
  白匋先生最后几封信,屡言小楼困处之岑寂,境况可知。已作悼文一篇,突出此点,发表后当呈教。
  专此布复,顺颂
  吟祺。
  弟 管顿首拜
  1992.11.30
  
  十四
  
千帆兄:
  奉四月廿二日手教,并尊选《宋诗精选》,初步翻阅,觉宋诗秘蕴,至此大宣,品评之语,莫非金针之度,必如此方可谓之“诗学”,坊间“鉴赏词典”之流固无足道,石遗老人之书亦入而未出,老辈为学之通病也。印制似颇精工,配画亦佳妙,画家朱道平何人,前言中惜未提及,惟“文苑丛书”竟由某氏题签,似非胜选耳。
  罗兄遭遇固奇,其人之平和夷旷尤奇,相交数年,从未见其忿激牢骚之色,京华十年,交游广,酬酢多,文酒之会频,凡有各家书画展览,不惜奔走参观,夜则操觚不辍,不以宠辱改度,真养性有方,学道有得也。每有怫郁,辄想其仪形以自解。至于少帅,归心基督,长生久视,亲见蒋氏二世之亡,巍然尚存,亦人间未有之奇迹,赵四之功伟,信如尊言。
  今日局势,千奇万变,大要不外力追新加坡。百万富翁之流,已明言不必问其资社。盖欲不震不惊,完成旋转乾坤之业,其实原始积累而已。
  拙著出版后,是否能及时得稿酬,尚不可知,人民文学出版社今已大不同前,尚难言也。即颂,
  文祺。
  弟 方管
  1993.4.28
  
  十五
  
  千帆道兄:
  九月十三日示悉,虽手术之后,而翰墨精神,溢然纸上,具见康复之速,稍慰怀想。
  拙作自信尚非草率,然亦难以语于真正专门研究,大抵述评性质而已。徒以知堂文章事迹,久已不为人所知,故此种述评,目下尚有必要。待到此一段空白补足,诚望杰构于来哲也。废都之书,初见于书摊上时,不拟购阅。旋喧传将禁售,乃下决心购一部读之,作者以前颇有佳制,今堕落至此,为之浩叹。而书摊上至今公然出售不止,则禁售之说,反助其推销矣。又,刘心武近来大讲“秦(可卿)学”,亦是有趣现象。
  欣闻移居,想必真正是“乔迁”,可喜可贺,愿闻其详。
  专复,顺颂
  道安。
  弟 方管上
  1993.9.24
  
  十六
  
千帆兄:
  九月十八日示悉。苦夏方过,而秋兴蓬勃,可喜。拙集倘能稍助秋兴,至少不败兴,则幸甚矣。
  沈集程笺,功不在禹下,企予望之。
  嘱开列可赠名单,另纸录呈,其中或有兄所已知者也。来示云“交游广”,愧煞愧煞,其实适得其反,尤其是并世诗人,向少往来,良以自非诗人故耳。
  北京今夏持续高温湿闷,亦数十年所未有,下决心在卧室中安装空调器,但不数日立秋稍凉,未享受到几天。但愿明年不再这么热,宁可空调白装了也好。
  专此布复,顺颂
  吟祺。
  弟 方管上
  1994.9.21
  
  十七
  
千帆兄:
  迭上两函,想均登览。
  昨日收到蒋寅先生转来惠赠沈集,渴盼得解,欣喜逾恒。先词后诗,体例极是。笺解扼要指点,所关者大,身见亲知,不啻自注,诗学之创体,艺林之佳话也。《早早诗》笺齿及拙文,甚愧。容俟细读,或有心得,当再作一文,然未敢必耳。
  一九九四年将尽,近来屡见报刊论议,谓八十年代为知识分子思以文化拯天下之年代,至九十年代则知识分子悉归“边缘化”,或有不甘,则唯“下海”、“拍卖”之途,而成功者又极少,云云。思之似亦有理。惟其“边缘化”,故又有不甘于“边缘化”者,如纷纷树帜曰“国学”,曰“纯学术”,……无非挣扎之道而已。尊见以为何如?
  专此申谢,顺颂
  撰绥。
  弟 管上
  1994.12.25  
  
  十八
  
千帆兄:
  久疏音讯,时切怀想,忽奉五月一日手教,附大作《阳湖文派研究序》,欣喜无量。大作尺幅千里,劲气盘空,而俯仰今昔,情韵不匮,有非长篇铺排之作所能至者,真所谓“文章之道与学术一以贯之”矣。佩服,佩服。
  前为唐女士苏词研究作序,实无话可说,乃窃取知堂“作不切题文章”之意,敷衍成文,其实尚多做作,远未敢望知堂行云流水之妙。过承奖许,殊多愧也。
  开岁以来,噩耗稠叠,孟复兄肇其始,至荒芜兄之逝,伤悼已极。力疾草文一篇,介绍荒芜未完成的杰作《伐木日记》,以寄哀思,大约《读书》第六期上刊登。至于孟复兄哀悼册子,所有挽联,一无可观,信如尊言。惟尊函“虽无大名,其学端正,诗风雅而清,今世老辈之遗型,何可多得”,聊聊数语,可以尽其平生,信乎知人曰哲也。
  大京兆之事,街谈巷议,大抵以为背后斗争尖锐复杂,胜负难料,小民姑妄观之,不抱甚大希望,与六年前人心大不同矣。
  拙作小文一篇,附呈剪报,博笑而已。专此布复,顺颂
  撰祉。
  弟 管上
  1995.5.6
  
  十九
  
千帆兄:
  前奉复一笺,(附呈拙作《记〈墨经字义疏证〉》一篇)计已登览。
  久疏音问,而炎夏又临,念金陵去年酷暑,时想起居,万希珍摄,为幸。
  涉江词笺之评,无日忘之,顷已草成,限于《读书》每篇勿过六千字之规定,殊不能畅。寄上复印一份,(同时已将写本寄《读书》)敬祈审阅指正,如有改订,通知编辑部尚来得及。复印本仍祈掷回,或当谋在港报另登(不算一稿两投),以扩大影响也。
  鄙况大致如昔,今年多作小文,文债太多,未能集中精力研究,然所言亦皆欲言,未尝以空文应付耳。
  专此布达,顺颂
  吟祺。
  弟 舒芜上
  1995.6.13
  
  二十
  
千帆兄:
  七月十六日手教附掷还拙文复印件奉悉。文限于字数,侷促不畅,而过蒙盛奖,惭愧无已。《读书》杂志尊处如未订阅,发表后当奉呈。(七月号有拙作悼荒芜一文,未审得尘清鉴否?)
  选集能出版,可喜,先此虽已陆续问世,然出版整齐一套,仍有益学林者也。
  另包寄上拙作《舒芜文学评论选》一部乞正。已发现错漏百馀处,恐未发现者尚多。然闻华东某次书展上,此书装帧设计竟得某等奖,真啼笑皆非。
  徐铸成书,一时尚未找出,请俟找出后奉上。
  沈集勘误,已照表改正,此书校对质量,今日已属上乘矣。装帧设计亦佳。
  日来宁沪一带又入高温酷暑期,起居何似,千万珍重珍重。即颂
  文祺。
  陶芸大姐均此。
  弟 方管上
  1995.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