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感悟梅娘

作者:朱旭晨




  梅娘一生关注人的生存品质和命运,她认为“现代化最重要的是人的现代化”,她能坦然接受历史给予个人的磨难。她对柳青说:“怨天尤人是侏儒的思维,我自豪能清醒地对待历史”,又说“历史使我成了符号之一,我只盼望读者能认同我,我就很知足了”。如果说晚年梅娘还有什么奢望,我想“向社会索求理解”、“为世态的改善添砖加瓦”该是她最大的心愿。为此,她甚至对年轻时发表的几部作品如《蟹》、《侨民》、《傍晚的喜剧》、《小妇人》等作了修改,其中明显渗透着一种为获得今日读者的理解而付出的“去殖民化”的努力。当有学者直率地提出应尊重历史原生形态、保留时代痕迹,给后人留下了解沦陷区人民复杂精神历程的作品,“梅娘不必隐藏、否定自己”的意见时[13],梅娘以她的谦逊与包容坦率地说:“《侨民》的修改,反映了我的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我在极力洗刷我的汉奸文人,其实这没必要,很愚蠢。”[14]记者尚晓岚在她的访谈中写道:“我告诉梅娘,我们大学时学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有一段文字评述了她的创作。老人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她竟激动得仰面向天,喃喃自语。”我理解梅娘这种激动难抑的反应,因为重新获得社会的认可是忍辱负重的梅娘深埋心底几十年的期望。这篇访谈还给读者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收束:“她心里压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已经不愿再说。”[15]是的,几十年风雨坎坷苦多乐少的日子怎能没有伤逝的情怀呢?
  一旦有了真正的理解和温暖时,梅娘也会倾吐她郁积多年的心迹:“不幸的是:时代没有这样的雅量,领导从属着潮流,想当然地断定我们这些富贵中人士不可能真心闹革命,这个判定对我的伤害之深,常常是我噩梦的主旋律,想抹也抹不掉。”“我不讳言,这一系列的整肃,给我一心报国的初志带来了多么大的侮辱与伤害。我惧怕一个又一个的书记,他们不单是在执行政策,而是在推波助澜,使得政策的理念变得愈加荒唐。”[16]她甚至向未曾谋面的“景唐乡兄”述说:“老男人可以找年轻的女人做朋友,作陪伴,世俗允许这个。老女人要找年轻的男人作陪伴,那是准天方夜谭。独身的这半个世纪,尝尽孤独,充分领略了这个民俗的况味,我是女人,而且是老女人。”一股不平之气于此尽皆宣泄,还是当年的梅娘,有着明确女权意识的梅娘。对照《一封未寄出的信》,我们或可对梅娘的心境有所了悟。梅娘,这个曾为解除妇女困境而呐喊的女人,对妇女那积累至今的苦境深有体会,她希望在平等的基石上男女并进。晚年梅娘,一如她的早期作品,席卷着生活的热气贴近你,让你更能理解这个有着真情与凡人血肉、历尽沧桑仍是书生本色的女性。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这是梅娘喜欢的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一句诗,那种洒脱浪漫的青春气质仍不时闪现在梅娘的眼中。走过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寒霜,梅娘仍在以她那支温婉清丽、青春蓬勃的妙笔描述着生活,回味着友情。
  
  注释:
  〔1〕惠沛林:《朋友》,陈晓凡编选《又见梅娘》,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58页。
  〔2〕〔4〕〔6〕〔7〕〔8〕〔9〕〔10〕〔11〕〔12〕〔14〕〔16〕《梅娘近作及书简》,同心出版社2005年版,第268、181、218、274、294、237、260~261、182、191、201、183页。
  〔3〕张泉:《抗战时期的华北文学》,贵州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00页。
  〔5〕邢小群:《人间事哪有这么简单》,原载《书屋》1998年第6期,收入《又见梅娘》第112页。
  〔13〕朱月华:《历史重建中的迷失——梅娘作品修改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5年第1期,第116~138页。
  〔15〕尚晓岚:《梅娘徐徐进入现代文学史》,原载《北京青年报》2001年3月13日,收入《又见梅娘》第1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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