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漫谈大学校长

作者:黄俊伟




  “魅力”一词最早源于希腊语,意思是神圣天赋的力量。马克斯·韦伯把这个词运用到管理学、社会学领域,将其理解为领导者个人影响力的一种非凡状态,是一种超凡的权力。按他的解释,社会生活中存在三种合法权力,即法定权力、传统权力、超凡权力。前两种权力属于法律和传统授予的硬权力,超凡的权力虽属于非权力因素的软权力,但却集中表现了领导者是否具备激发部属追随自己动机的能力。国外有研究领导科学的学者甚至认为:百分之九十九的超凡权力(个人魅力),百分之一的法定权力,是领导的成功定律。从这个定律看过去大学校长人格魅力的形成,可大致从他们的为“官”之道和与师生间的关系这两个层面去了解。
  为“官”之道。1929年7月国民政府制定的《大学组织法》第九条规定:“大学设校长一人,综理校务。国立大学校长由国民政府任命之;省立市立大学校长,由省市政府分别呈请国民政府任命之。”于法律制度的角度看,大校校长无疑均为“政府官员”,但从实际操作中观察能明显感到,不少人出任校长主要是基于教育理念和治校理想,不是为官而官,更不存在跑官要官之类,这一点可从当时一些人向政府当局提出的“任职前提条件”中找到不少佐证。1937年,云南省主席龙云聘熊庆来任云大校长,熊向龙提出的任职前提是:校务行政省政府不要加以干涉,校长有权招聘或解聘教职员,学生入学须经考试录取而不凭条子介绍,得到龙的同意。1936年,蒋介石亲自召见竺可桢,请他出任浙大校长。竺当时没有表态同意,说要与时任中央研究院院长的蔡元培先生商量后再考虑。在征求蔡先生意见后,竺认为,若再不为浙大着想,而抱“明哲保身主义,则浙大必陷于党部之手”,于是向当局提了三个条件:财政须源源接济;用人校长有全权,不受党政干涉;时间以半年为限。除第三条外,都得到官方允准,竺可桢才肯出任校长。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主动限制自己既得的法定权力资源,不用政府机关行政命令的手段管理学校,不以“长官、老板”之类自居,最大限度地尊重学术自由、教授治学的大学核心价值观,也是过去一些大学校长赢得师生尊重的主要原因。1934年,国民政府下令取消当时一些大学设立的大学评议会、教授会、校务会等与《大学组织法》相抵触的“土制度”,然北大、清华及后来的西南联大等大学却始终坚持实行这一“民主治校制度”。朱自清先生有一段文字,颇能反映当时的教授对校长的情感:“清华的民主制度,可以说诞生于十八年……但是这个制度究竟还是很脆弱的,若是没有一位同情的校长的话。梅月涵先生是难得的这样一位好校长……他使清华在这七八年里发展成一个比较健全的民主组织。同仁都能安心工作.他使同仁觉着学校是我们大家的,谁都有一份儿。”
  与师生的情感沟通。大学校长的一个重要素质是其是否具备人格亲和力,并甘当学校“牧羊人”的角色。因为校长不仅是治校、治学的领导之源、活力之源,同时还是学校师生的情感支持之源。1949年2月,竺可桢六十大寿,学生自治会拟建“可桢图书馆”以祝贺,竺以“人尚健在,何必馆为”坚辞,然学生仍献给竺校长一面锦旗,上书“浙大保姆”四字,足见他在学生中的人格魅力。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也是一位牧羊人式的校长:“每年新生入学,他必在未名湖畔的临湖轩举行茶会或设宴招待;在校园遇到学生,总要亲切交谈;如有需要他帮助解决的问题,他会尽力帮助解决……燕大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总有上千上万的人,这上千上万的人的生、婚、病、死四件大事里,都短不了他。为男婴施洗的是他,证婚的是他,丧礼主仪的是他……”两相比较,“保姆式”的大学校长今天恐怕已经难觅踪影了,且不说普通学生难睹校长尊容,就是身为白丁的“纯教授”想和校长亲近恐怕也是一件难事。
  
  二
  
  按时间顺序分析新中国成立后大学校长人群的基本特征,大致可分三个时间段加以比较:建国之初到改革开放前的1978年为第一时间段,1978年后到世纪之交为第二时间段,世纪之交后为第三时间段。第一时间段的大学校长主要由解放前即已成名的党外知名教育家、学者,党内知名学者及工农干部等三类人群组成。当时的校长,应该说,治校办学的基本思路,主要是遵循计划经济的统一要求,按原苏联的模式改造旧式大学,以建立适应社会主义制度的大学体制,同时尽可能保护大学正常的教学、科研秩序。这些人中,无论是知识分子干部还是工农干部,为减少当时极左思潮对教学科研工作的干扰,大都体现了自身的良知,因而在师生中享有良好的声誉,他们当中的不少办学佳话,“成为特殊年代一段沉重而温馨的传奇”。1978年后,经历了思想解放运动和拨乱反正,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以及“大师办学”的传统得到恢复,这段时间的大学校长就治校而言,主要着重于改革过去计划经济和原苏联模式下形成的“陈旧、僵硬”模式,试图与先进国家大学的办学理念、模式接轨,同时又具“中国特色”的大学制度。为此,不少大学校长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
  如果说,新中国成立后,前两个时间段的大学校长,其治校大环境还不同程度地受到当时太多的非学术性意识形态的干扰,教育理念和治校理想处在难以施展境地的话,而到了世纪之交,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当校长接力棒传到当前更为年轻的一代时,应该说,他们展示教育理念的舞台较之他们前辈要宽松许多。这一批大学校长,尤其是知名大学的校长,多由有理工科背景的专家型学者担任,所以他们的治校思想,也往往明显带有“技术理性”的色彩,关注的焦点多是通过重点学科、重点实验室建设、科研项目等具体数字化指标,实现创办世界一流、国内一流的办学目标。但中国大学改革发展要基于何种问题意识,何谓一流大学的标准,拿什么来创一流大学,清晰独到并取得实效的教育理论似乎还不多见。事实也是这样,中国高等教育得益于改革开放后的大众化进程,特别是通过近些年扩张化的发展,从大学的规模、学科门类、学生及教授人数、大楼数量等等,与过去的大学相比,显然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即是与国外一些大学比也毫不逊色。但问题是,作为高等教育大国,我们目前还没有一所在国际上真正具有一流水准的大学,甚至在亚洲,我们的大学排名也不靠前。据《亚洲周刊》2000年对亚洲大学的排名,在综合大学方面,前四十一位无一所中国大陆地区的大学;而在工程类大学方面,中国内地大学最好的排名是第十五名。2000年至2002年,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六所国内顶级大学,共计在《Science》、《Nature》发表论文二十七篇,而日本东京大学一家就在这两个刊物发表论文一百三十二篇。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2004年7月发表了该所搜集全球三十六种语言的八千多种科技刊物,主要对三十一个国家和地区1997年至2001年科技论文引用次数的统计分析报告披露,前十七个国家占了全世界科技论文引用率的百分之九十七点五,中国列十九位,与其他十三个国家共占论文引用次数少得可怜的百分之二点五;该报告还显示,全世界科技论文引用率最高的科学家和工程技术家目前有四千人,只有十三个中国人,而在这十三人中,大陆仅两人(香港十一人)。另据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开发研究院发表的《2000年度国际竞争力报告》,我国国民素质、科学技术、国际竞争力在世界的排名持续下滑;国民素质由1998年的第二十四位降到第二十九位,科学技术由第十三位降到第二十八位,国际竞争力由第二十四位降到第三十一位。清华大学教授针对这份调查报告,认为“这与中国高等教育素质严重下滑有关,主要原因是高等院校中行政干预太多,高校创新受限等因素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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