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实“新”还“旧”话女权

作者:房 琴




  同是走向世界的新女性,钱单士厘却没有这样强烈的对家庭的排斥感。比起秋瑾对于传统女性的决绝,钱氏的女性实践要复杂得多了。她相夫教子,家庭并没有让她感到绝望与压制,相反她还融入此间,自得其乐,她不仅身着旧服,而且还保留着夫姓至余生终尽。对于庞大的传统家庭,钱氏并没有感到类似秋瑾般的重压与喘息,相反体现的是对家族更多的责任感。世纪之交,当各种呼唤中国女子走出家门,投身中国文化、社会、国家与种族重建的革命呼声出现之时,她已是四十出头,其子女已成婚,已经走出中国传统女子责任最重与最艰难的人生阶段,相比于二十八岁的秋瑾,钱氏可能有更多机会摆脱社会对于女子社会角色界定的束缚,因而对于传统家庭所产生的压抑感与敌对感也许要少点。
  在众多的二十世纪的新女性中,钱单士厘身份相当暧昧。与其他相较,她更像一个旧女性,她相夫教子,夫唱妇随,她醉心于旧体诗,不仅自己如此,还寄希望于自己的子孙,据她的后人的回忆,闲时钱单士厘也会教后辈们读古籍,写旧体诗。钱单士厘是处在一个新与旧两个世界的拉扯时代——一方面是要求走向世界、融入世界,另一方面,则是曾经实实在在占据她生活的、存于诗词典籍中的风雅世界。两个世界,她都体验过,而她没有将两个世界绝对分开。
  “五四”时期激烈地将传统与现代分成两段的历史观显然不适用于钱单士厘,处在断裂时代的她游走于两个世界的缝隙中,坦然处之,在写完跨国界的旅行感受之后,她走向了明清女诗人的诗词世界。她也让我们看到女性启蒙过程之中一幅温馨的画像,并重新建立起评述女权主义的基点,事实上,这非人们的一厢情意的想像,以为非此即彼的。她的《国朝闺秀正始集再续集初编》是续清代女诗人完颜恽珠的《国朝闺秀正始集》,一部给明清以来女诗人立传的著作。最近美国学者Susn Mann 的关于十八世纪中国女性生活的著作《宝卷:漫长的十八世纪》就是以完颜恽珠的《国朝闺秀正始集》为原始资料。在这部诗集中,我们可以看到十八世纪江南女诗人们的日常生活如何记录在她们自己的笔下,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们关于传统与现代的认识。
  钱单士厘的续编,当然没有Susan Mann这样寻找历史上中国女性生活的目标,她更多的是对女性诗歌世界的认同,是她文学身份的一部分。如果说《癸卯旅行记》与《归潜记》记录下她旅行者的身份,建立了她与新世界的联系的话,那么她的《受兹室诗稿》与《国朝闺秀正始集再续集初编》记录下的是她的文学身份,建立了她与旧世界的联系。正是这种双重身份,让她处在扯动的世界中,才显得不那么匆忙与困惑。
  《受兹室诗稿》前页中钱单士厘穿着黑色的晚清大袍,带着眼睛,目光慈祥,看着你我,隔着时间的隧道,仿佛在问,你当下的思考又是什么?或许这需要重新阅读《受兹室诗稿》与《国朝闺秀正始集再续集初编》后,才可能回答的问题。
  
  (钱单士厘:《癸卯旅行记·归潜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注释:
  〔1〕Richard Strassberg, Inscribed Landscape: Travel Writing From Imperial China,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4,pp1~3.
  〔2〕Marsha Weiner ed., Flowering in the Shadows: Women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and Japanese Painting.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91.pp2~4.
  〔3〕〔4〕Jonathan Spence, The Gate of Heavenly Peace: The Chinese and Their Revoution, Penguin Books USA Inc, 1982. pp83~93.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