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梁思成的“档案情结”
作者:陆其国
那么,究竟出现了什么纰漏呢?
1957年3月,已与梁思成失去八年联系的费慰梅,意外地在剑桥从一位素不相识的人那里得到梁思成捎来的口信,请她将他1947年托付给她的建筑图稿和照片寄到英国纽卡索给一位刘小姐,说那位刘小姐会设法送转给他。由于那时中美之间没有通邮,费慰梅无法确证梁思成的口信的真实性,但她知道他一定非常惦记这批档案资料,她不敢耽搁,只好将它们按要求寄给那位刘小姐,并致信言及这批档案资料对梁思成来说有多么重要。
六星期后,费慰梅终于等来了刘小姐回信,说包裹“完整无损”到达她手上,她保证会尽快将它转寄给梁思成教授,并说已将此事先写信告诉了梁教授。同时解释复信迟了是因为“学院的事情很忙”。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整二十一年过去,1978年,费慰梅偶然从一位访问清华大学的欧洲友人那里听到有清华教授询问,费正清夫人为什么不把早先请托保管的那些图稿和照片还给梁思成教授?费慰梅写道:“我在剑桥看到这位朋友从北京的来信后,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那些精美的图稿和照片是在那套莱卡缩微底片毁于战火后,唯一留存之物。我知道,它们是思成一生的心血。他生命的最后十四年,不能参考这些研究所需的基础图片,他会怎么看待我呢!”
费慰梅再也坐不住了,好在她也很有档案意识,赶紧找出1957年3月7日寄给那位刘小姐的信函复本,和刘小姐的回信,一起做了个复本寄给清华大学,并附上解释。尽管这样,费慰梅心里仍很不安,现在她迫切想找到那个刘小姐,向她问个明白:
“假如你已将包裹寄往了北京……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邮路?你挂号了吗?你告诉梁教授你已经从我这儿收到它没有?你可知道梁教授没有收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现在,那包裹在哪儿?弄丢了?毁损了?还是放在一个书架上,积满灰尘?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那包裹?”
她(指刘小姐——笔者注)的回函姗姗来迟,对我的疑问只字未提。“二十年实在太长了,过去的事很难回想起来。收到你的信后,我四处找,最后发现一个小包裹里有图稿和照片。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写过几封信给梁教授,但都没有回音,所以包裹就一直放着。”
好一个“一直放着”,放了二十年!没有知会我或思成,而我们俩竟放心托付给她?它怎么会绕了半个世界,这么多年了,却又始终没有回到它的主人手里?我怎么也不明白,她也再没有向我解释她是如何想的。
找到包裹后的六个月里,她一直拖延着,不肯把它寄给我或寄回北京。正如她信上写的,她不认为她有责任(二十年后,她竟说她没有责任!)“把这件包裹交还给梁家”。
尽管我越想越气,但我还是尽量保持风度,客气地与她联系。就这样拖到了一九八零年五月,她又写信告诉我,寄包裹给思成家人这件事将从春天延到秋天。这真是太过分了!我寄去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推卸一九五七年的责任,现在,你没有理由再扣着那个包裹不放。”我要求她马上把包裹用挂号寄出,寄给梁夫人(林洙),又告诉她,我要把这封信的复本寄给梁夫人和思成的接班人吴良镛教授,而几个月前,她已经有了他们在北京的地址。她写信向他们诉苦叫屈,但他们都支持我。终于,差不多两个月后,思成宝贵的遗物从新加坡以快捷邮件寄出,在一九八零年七月十七日回到林洙的手上,整整晚了二十三年。
物是人非,值得庆幸的是,经过近四十年的岁月,变旧泛黄的图稿照片和文字依然清晰、完整无损。为此,费慰梅觉得也应该感谢那位昔日的刘小姐而今的刘女士,保证了梁思成的《图像中国建筑史》一书的终于问世。此书先是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于1984年出版。1992年由北京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中英文对照本,推出后即销售一空。就这一结果而言,梁思成的“档案情结”,应该说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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