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被冷落的缪斯”

作者:罗银胜




  诗作之外,吴兴华先生撰写的文章也是中西学两条线作战的,一条是西式的论文风格,用西方的理论框架,同时兼容了中国的传统扎实考据基础,另一条路线则全是中国式的历史考据、史书汇校。吴兴华先生当然是博学的,但是与其说是博学,不如说是规范和严谨,有一种西方学术之美。一方面,他的博学不是那种杂陈和跳跃,也就没有钱钟书先生那些令人羡叹的“通感”,满纸满书的跃然,但是却总给人西式论证的逻辑力量。例如,他在讨论莎士比亚时代的高利贷问题时〔2〕,却拿出经济学著作、法令档案等资料,烘托出莎翁台词中的社会态度与时代背景的关系,这种论述方式有一种跨学科领域的交叉印证的美感。这种美感最为主要的不是学识渊博造成的,而是研究视角和使用工具的广阔产生的,时至今日这种研究依旧可以作为文科研究生的论文典范。
  吴兴华在诗歌创作、学术研究、翻译三个领域齐头并进,都取得了不凡的成就。
  夏志清先生曾有言,二十世纪中国人文知识分子就学养而论,有三位代表人物,第一位是陈寅恪,第二位是钱钟书,第三位就是吴兴华。如果说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中国内地有论者、五十年代香港也有论者不约而同地推介吴兴华其人其诗,然时至今日,知道吴兴华名字的恐怕已经屈指可数了,中国现代文学史著述中也绝少提到他的名字。这确实令人遗憾。
  夏志清在他专门论述小说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一书,还忍不住要对吴兴华带上一笔:
  
  在这里我们应该提一提诗人吴兴华,他在战时和战后住在北平,燕京大学毕业,对中国和多种西方主要语言的重要诗人,几乎都有深入的研究。在自己的创作中,他尝试创造一种有中国古诗词特点而融会西方诗重要成就的韵律和语法,效果很理想。如果在1949年后他能有机会继续在这方面努力下去的话,他可能已成为一个大诗人。〔3〕
  
  吴兴华还在燕京大学中文系读书的时候,钱钟书先生的《谈艺录》出版,他提了一些意见,都被钱先生接受,他也因此被同学们称为“小钱钟书”。钱先生因此很器重他〔4〕。钱钟书和吴兴华曾经畅谈古诗源流,钱先生对吴先生的博学大加赞赏,这说明两人的交集在于旧学的根基确实太好,未必不隐含着两人对东西嫁接和交流的异趣。
  钱钟书先生既爱才,又念旧。据吴兴华先生夫人谢蔚英回顾,她丈夫去世之后,钱先生对他们家一直很好。她在与钱钟书、杨绛夫妇做邻居的时候,杨绛多次问她生活有无困难,还变着法儿帮助她。当时她的大女儿十几岁,从兵团回来之后没有工作,杨绛便借口要找人抄《堂·吉诃德》译稿,让谢蔚英的大女儿帮着抄,每每抄了一段后,总要付给数倍的稿酬,让人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5〕。
  (《吴兴华诗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注释:
  〔1〕〔2〕〔4〕《吴兴华诗文集》(文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62、70~79、278页。
  〔3〕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25页。
  〔5〕罗银胜:《杨绛传》,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第391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