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人间笔记(二)

作者:王溢嘉




  维新、革命与昆虫变态学
  
  清朝末年,在列强环伺下,中国面临着空前的生死存亡挑战,也因此而出现了救亡图存的两条路线之争:一是由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派”,保皇变法,主张君主立宪制;一是由孙文、黄兴领导的“革命派”,要从根本上推翻帝制,实施民主政治。在这两条路线之外,当然还有骑墙派、见风转舵派、挂羊头卖狗肉派等,而清末民初的政治舞台就好像一个大型的“实验剧场”,演出各种令人目不暇给的戏码。最后是帝制终于一去不复返,新的民主共和体制获得确立。
  这些政治上的实验和变化,让人想起昆虫的变态(metamorphosis),它同样是在物竞天择下,为了适应生存而演化出来的。昆虫的变态可以有很多的分类,譬如增节变态、前变态、半变态、渐进变态、完全变态等等,它们就好像清末民初的各种政治主张和实验。现在单表维新与革命这两条主要路线,以康梁为代表的维新派好比“渐进变态”,成虫只是在幼虫的基础上渐渐长出翅膀而已,形态和习性改变不多(蝗虫、白蚁等属之)。维新派想在原有的帝制之下多一部宪法和国会议员等,正具有这种味道。在分类上,“渐进变态”属于“不完全变态”,所以,维新派的革新也是“不完全”的。
  孙文所领导的革命派则好比“完全变态”,成虫和幼虫不仅在形态上判然有别,生活习性也截然不同(蝶、蛾、蜂、蚊、蝇等属之)。在地上蹒跚而行的毛毛虫如何变成在空中飞舞的蝴蝶呢?昆虫学家告诉我们,成虫不是由幼虫的身体“添枝加叶”而成,而是受精卵在发育成幼虫时,体内的细胞就分为两组,幼虫所分泌的荷尔蒙会“压制”第一组细胞的成长,而让第二组细胞继续发育成幼虫的身体;一直到幼虫变成蛹,某些组织死亡,那种荷尔蒙停止分泌,不再受压抑的第一组细胞于是以幼虫的身体为营养,发展出全新的成虫的各个器官。
  革命团体就好像这种“完全变态”里的第一组细胞,他们必然会受到既有体制的打压,但一旦时机来临,就会变得活跃,而“彻底瓦解”旧有的组织,建立另一种崭新的制度,这种“完全变态”带来的才是真正的“质变”。
  这样的“自然隐喻”似乎也在告诉我们,维新与革命这两条路线从一开始就是泾渭分明的,它们是不同的“细胞”,维新派变成革命派或革命派变成维新派,都是“不纯”的,也是经不起考验的。
  
  女儿国与孤雏生殖
  
  看过《西游记》的读者,对唐僧师徒在西梁女儿国的奇遇,印象应该非常深刻。在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曾提到一个东女国,“世以女为王,因以女称国。夫亦为王,不知政事。丈夫唯征伐田种而已”,吴承恩可能是据此加油添醋而成,但在他狂野的想象中,女儿国竟成了全部是女人的国度,女人在成年后,只要喝了子母河的河水,便能受孕成胎,日后产下女子。如此周而复始,完全不必透过男人就能滋生繁衍。
  但吴承恩的想象可能也有所本,因为在《山海经·海外西经》即载有:“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郭璞的注释说:“有黄池,妇人入浴,出即怀妊矣。”其实世界很多地方都有“女人国”的传说,有的是“感水而生”,有的是“感风而生”,基本上都属于“孤雏生殖”或“处女生殖”。除了集体的“孤雏生殖”外,个别的“处女生殖”传说更是不计其数,而且生下的还多半是伟人,譬如中国商朝的始祖契是其母简狄吞了神鸟的蛋而生,周朝的始祖后稷则是其母姜嫄踩了巨人的脚印而生,耶稣亦是其母玛丽亚处女生殖而来。
  有人也许会说这些神话和想象太过荒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近数十年来,虽然还没有人类或其他哺乳动物有“孤雏生殖”的可靠记录,但目前已知至少有一千种动物完全以“孤雏生殖”的方式来繁殖,间或实行“孤雏生殖”的则更多;以前认为它只会发生在像蚜虫、蚱蜢等比脊椎动物低等的动物身上,但近二三十年来陆续发现至少有二十五种蜥蜴以“处女生殖”来繁衍下一代。这些蜥蜴族群清一色是母的,在生殖季节,它们的卵在分裂前染色体会先复制,然后产生在基因上完整、而且与母体完全一样的卵。它们孵出来的蜥蜴,当然也都是母的。研究者发现,这些母蜥蜴在排卵前,会有“假凤虚凰”的性行为,由一只母蜥蜴扮演公蜥蜴,爬到另一只母蜥蜴身上,“恩爱”一番,然后互换角色。它不仅可以刺激排卵,而且似乎是对古老但不知为什么消失的性行为的一种回响。另外,美国的遗传研究所还完成了让鸡以“孤雏生殖”孵出子鸡,而且活到成体的实验。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也许有一天,“孤雏生殖”真的会发生在人类身上。但生物学告诉我们,“处女生殖”生下来的一定是雌性的(因为没有Y染色体),所以,处女生下男性伟人的神话是错的,《西游记》女儿国的想象才是对的。
  
  中国长城Vs大堡礁
  
  2007年7月,由全球一亿人网络票选的“世界新七大奇观”出炉,中国长城名列第一。
  从两千多年前就开始兴建的长城,全长七千三百多公里,平均高六至七米、宽四至五米,是世界上人造建筑在长度、占地面积、重量方面的记录保持者;它是中国古代及世界最浩大的军事防御工程,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世界文化遗产。
  历代修筑长城,动员过无数的人力和物力,光是秦朝时将过去秦、赵、燕三国长城连接起来,就动员三十万人;后来更加以延伸,成为东起鸭绿江边的虎山,西至甘肃的嘉峪关的一条巨龙。长城的建造多半是就地取材,“在山地,则开山取石垒墙;在黄土地带,则取土夯筑;在沙漠,则用芦苇或柳条,加以层层铺沙修筑”。大体来说,北魏以前以版筑夯土为主,明朝时则多为砖石结构。历代修建长城虽然花了不计其数的心血,但它也发挥过很大的防御和保护作用。
  美国历史作家房龙在《地球的故事》(1937年)里说,中国的长城是天文学家“在月球上唯一能看得见的地球建筑物”,但这只是他的“猜想”,所有的航天员(包括杨利伟)都说他们在外层空间“没有”看到中国长城。其实,长城是细长型的建筑,宽度不会宽于高速公路,不要说外层空间,离开地面几十公里可能就会“消失”于人的肉眼中。这也许会让某些人感到遗憾,不过在外层空间却可以看到由另一种动物珊瑚虫所“兴建”的“世界自然遗产”——东海岸边的大堡礁。
  珊瑚虫是小型的腔肠动物,在生长过程中会吸收海水中的钙和二氧化碳,转变成保护性的石灰石外壳,然后和其他珊瑚虫形成钙质“共同体”,就好像一个巨型的公寓。它们用这种群生方式为自己和大家提供更好的保护,每只珊瑚虫的水螅体都藏身在如同堡垒的钙质共同体内,只伸出触手和口器来捕食浮游生物。这个钙质共同体就是我们平日所看到的珊瑚,有些造礁珊瑚会形成珊瑚礁,虽然造礁的速度很慢,一年才能扩大几公分,但在热带海洋中却有很多巨型的珊瑚礁,其中最大的就是大堡礁,全长共二千零一十一公里,最宽处一百六十一公里,有二千九百个大小珊瑚礁岛,为各种生物提供极佳的生息场所。
  大堡礁素有“海上长城”之称。中国人为了保护族群而兴建万里长城,珊瑚虫同样为了保护族群而“兴建”大堡礁,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从殉情男女到神雕侠侣
  
  2005年2月,湖南长沙一个易姓青年,穿着结婚时的西服,来到刚办完结婚手续却意外身故的妻子坟前,服毒自杀,他在遗书里说:“这一次我已经决定要和她同生共死,这是我对她最好的回报。她想我,我也很想她。”同年10月,江西景德镇一位黄姓姑娘在得知未婚夫于工地意外坠楼身亡后,第二天晚上她爬上同一栋高楼,跳楼自杀,她在遗书里提到她对未婚夫的誓言:“生不离、死不弃,黄泉路上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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