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戴铎的聪明与雍正的聪明

作者:线天长 吴营洲




  康熙五十七年,戴铎给雍正写信说:“奴才素受隆恩,合家时时焚祷,日夜思维,愧无仰报。近因大学士李光地告假回闽,今又奉特旨带病进京,闻系为立储之事诏彼密议。奴才闻知惊心,特于彼处探彼云‘目下诸王,八王最贤’等语。奴才密向彼云:‘八王柔懦无为,不及我四王爷聪明天纵,才德兼全,且恩威并济,大有作为。大人如肯相为,将来富贵共之。’彼亦首肯。”谁都知道戴铎是“藩邸旧人”,甚或以为他是雍正的“心腹”,以为他的言论是秉承了其主子旨意的,这无疑透露了雍正有“争储”之心。所以雍正读到此信后,当即给了回复,口气十分严厉:“你在京时如此等语言,我何曾向你说过一句?你在外如此小任,骤敢如此大胆。你之生死轻如鸿毛,我之名节关乎千古。我做你的主子正正是前世了。”用北京话翻译一下就是:“你丫给我闭嘴!”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突然病故,大清王朝一时间出现了“权力真空”,雍正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终于做了个戴铎所称的“高才捷足者”,成了大清国的“新一代领导人”。
  按道理讲,雍正“争储”成功,自此天下是他的天下了,他应该“分封”他的“旧人”,犒赏帮他“争储”有功的人才是,可是雍正偏不。雍正要和汉高祖、明太祖一样,登基后立即着手解决掉所有“功臣”。尤其要杀掉那些知道他“继位”内情的“功臣”。戴铎便是其中一位。年羹尧、隆科多辈也是。所以,雍正入承大统后,依旧没让戴铎回京,而是将其“解往四川任布政使”,后又“发放与年羹尧军前效力”。
  雍正之所以把戴铎“发放”到年羹尧那里,揣测起来,一是让年羹尧暗中监视他,二是防止“言论扩散”(年羹尧也是“藩邸旧人”),其三也许是让他俩互相监督。实际上,年羹尧没有辜负他的主子。据《永宪录》(清·萧奭撰)记载:“上谕。据年羹尧奏称,原任四川布政使戴铎将主子在藩邸时所批折子一扣与臣看,臣恐其在外招摇生事,敬收臣处,今附折恭缴。”从戴铎一直密藏着雍正从前的批折,并不时地拿给别人看这一点,便知他是个颇富心机的“小人”。这和某作家总是攥着别人“文革”时求他代转给江青的“效忠信”并不时地说出来“炫耀”或“要挟”一样。雍正因此写道:“戴铎昔年曾具禀折,甚狂乱,朕手批切责之,今将其原折发与九卿公阅,所批之语有何招摇。”由此可知,戴铎的聪明只是些“小聪明”,因为他始终没有猜对他主子的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甚至以为手里攥着主子的“把柄”就可以“荣升”乃至可以“活命”了。其实他错了。雍正的聪明远远在他之上。雍正的聪明才是“大聪明”。另有资料称,雍正向人展示的“批折”,是雍正“加工”“修改”过的。雍正做这事当是老手。
  年羹尧因戴铎私藏密折事举报了戴铎,可雍正又因此惩处了年羹尧。雍正接下来又写道:“而年羹尧奏折中故意隐约其词,以启天下之疑,不知何心?朕藩邸门下之人,向惟年羹尧、戴铎肆无忌惮,昔年羹尧启折中‘今日之不负皇上即他日之不负王爷’,朕彼时手批切责,有云‘尔此语真乱臣贼子之言,看今日之负我,知他日必负皇父’之谕。即欲将其启折于皇考前参奏,年羹尧再三恳求而止。”一箭双雕,雍正的“聪明”委实令人慨叹。
  雍正三年,雍正皇帝下了一道谕旨,上称:“沈竹、戴铎乃朕藩邸旧人,行止妄乱,钻营不堪,暗入党羽,捏造无影之谈,惑众听,坏朕声名,怨望讥议,非止一端。朕隐忍多年,及登大宝,知此二人乃无父无君之辈,宽其诛,而皆弃之不用。”
  至于戴铎是如何“捏造无影之谈,惑众听,坏朕声名”的,谕旨中虽无明言,却也不难推测。大抵就是我戴铎当年是如何给雍正“谋划”的,如果不是我给他“谋划”,他是不可能当上皇帝的,云云。但最后,雍正治戴铎罪的理由是“贪污”,使戴铎由“政治犯”变成了“经济犯”。
  对自己的“贪污”一事,戴铎是这样为自己申辩的:“奴才自汤山叩送,蒙主子天恩教诲,至今四五年来,刻刻以心自勉。虽不敢谓‘希贤’二字,而天地神明可鉴,各处官民可访。在任时几十万钱粮不清,奴才终始不避嫌疑,为主子出力。及闻主子龙飞九五,奴才会向巡抚蔡珽说:‘恐怕西边十四爷与总督年羹尧有事,当以死自誓。’倒借给兵丁钱粮,冀用其力。此奴才之愚衷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戴铎的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戴铎的“聪明”,自此昭然若揭。
  戴铎死时详情未见史料,后人只能推测。
  在香港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君临天下》中,有这样一段剧情:“胤禛为掩旧事,不惜杀戴铎灭口。不意戴铎早料今日,在遗折上告知已留书将胤禛所为及苗老三之死告知苗欣。胤禛气恨之余,亦佩服其不愧是一智者。”香港历史剧向来“不拘小节”,与历史的真实相差甚远,苗欣此女当属杜撰,与她有关的故事定非事实。但香港历史剧“神似”方面做的却比大陆要好,摩人心态,细腻入微,丝丝入扣,电视剧中所拟这段故事,正史不载,也未必见于野史,但以戴铎的性格,即使未有此事,或也有此心,对于他与雍正的关系也把握甚准,雍正对他,的确是爱其聪明,更恨其过于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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