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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品选

作者: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




  2003 年10月2日,瑞典皇家文学院宣布,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南非作家约翰 · 马克斯韦尔 · 库切(John Maxwell Coetzee )。 至此, 库切成为继纳丁 · 戈迪默(199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南非作家。其实,近些年来,这位两次获得布克奖的南非当代最重要的作家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各大报刊每年的预测名单中总少不了他的名字,所以,2003年终于折桂,对库切来说也算是名至实归,就连评委们也说:“今年的选择很简单,没有丝毫争议。”
  库切1940年出生在南非开普敦的一个南非荷兰人家庭,承因德英两国人血统,从小接受双语教育,后来又就读英文学校,因此一直视英语为自己的母语。伴随库切长大成人的是南非日益严重的种族隔离政策,从而让这个敏感早熟的白人少年因种族、信仰和生活习惯上的诸多差异而受到排挤,备感孤独。库切16岁进入开普顿大学,获得英语学士和数学学士学位。1960年他和许多无法忍受种族隔离政策的年轻人一样,大学一毕业就漂洋过海来到伦敦,开始了自我放逐的生活,先后辗转于伦敦、剑桥和埃尔德马斯顿等地工作了3年,曾当过电脑程序员,1963年结婚,1965年受聘为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助教和研究员,同时攻读并获得文学博士学位,1970年在纽约州立大学水牛城分校担任讲师。由于未能获得美国绿卡, 1972年被迫回到南非,在开普顿大学英文系任教, 2002年,移居澳大利亚,执教于阿德莱德大学,同时还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思想委员会任客座教授。
  1972年回到南非后,库切即开始提笔创作。1974年他发表了处女作《黄昏国度》(Dusklands),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佳作连连,先后发表了小说《内陆深处》(In the Heart of the Country,1977)、《等待野蛮人》(W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1980)、《迈克尔 · K的生活与时代》(Life and Times of Michael K., 1980)、《仇敌》(Foe,1986)、《铁器时代》(Age of Iron,1990)、《少年:乡村生活场景之一》(Boyhood: The Scenes of Provincial LifeⅠ,1997)、《耻》(Disgrace,1999)、《彼得堡大师》(The Master of Petersburg,1994)、《青年:乡村生活场景之二》(Youth:The Scenes of Provincial LifeⅡ, 2001),最新的作品是去年9月份出版的集杂文和小说于一体的《伊丽莎白 · 科斯泰洛》(Elizabeth Costello)。除小说外,他还发表了《白色写作》(1988)、《加倍的观点》(1992)、《冒犯:论审查制度》(Giving Offense:Essays on Censorship,1996)、《动物生命》(The Animals Life,1999)、《陌生海岸》(The Stranger Shores, 2001)等随笔和文论集。
  虽然库切一向坚持低调的生活作风,始终躲在文学的背后,但他一直在世界文坛的关注视线内,并得到极大的肯定,这从他获得的诸多奖项中即可窥见一斑——尽管他毫不看重甚至拒绝领取这些奖项:《昏黄之地》,获得南非默夫洛-波洛墨奖;《在国家的中心》,获得南非文学界最高荣誉CNA奖;《等待野蛮人》,获得CNA奖、费伯纪念奖和布莱克纪念奖;《迈克尔 · K的生活与时代》,获得布克奖和费米那奖,也使他正式成为世界性作家 ;1987年,因为对“独立个体的自由”贡献卓著,他被授予耶路撒冷奖,成为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南非人;《铁器时代》,获得英国《星期天邮报》年度好书奖 ;1999年的《耻》再度获得布克奖,成为两次荣膺这个英国最高文学奖的第一人。
  客观地说,库切选择文学道路的初衷并非为了创作流芳百世的佳作,而仅仅是为了找到一种方式来抨击现实的残酷,舒解内心的苦闷。尽管他处世的态度是离群索居,但在作品中却勇敢而坚定地直面残酷的现实。他的作品大多以南非殖民地生活和各种冲突为背景,服务于一个共同的主题:描述种族隔离制度造成的悲惨后果。对此瑞典皇家文学院评奖委员会给予了肯定:“在人类反对野蛮愚昧的历史中,库切通过写作表达了对脆弱个人斗争经验的坚定支持。”
  库切的小说最突出的特点是构思巧妙、对话丰富、分析透彻,语言非常精炼。另一个特点是对隐喻的娴熟运用,有的可以说是后现代派文学的典范,书中的地点场景虚而不实,用典很多,充满寓意。正因为此,有人将他同卡夫卡连在了一起,甚至索性称他为卡夫卡的继承者。但他运用的都是些极正统的隐喻,而非卡夫卡那种变形、荒诞的隐喻。另外,他还对西方文明残酷的理性主义和肤浅虚伪的道德观进行了“笔锋犀利、入木三分”的批判。
  在《黄昏国度》中,库切把两个相隔200年的故事交织在一起,一个是一名越战期间幻想发明一套心理战系统的美国心理战争专家的故事,另一个是关于18世纪一支在非洲腹地探险的布尔人探险队所写的手记。作品意在表现两个主人公都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在他们看来比他们要低等的人的身上,给当地人、也给他们自己带来灾难。
  《内陆深处》旨在描绘人物的精神世界:一个饱经风霜的白人老姑娘仇恨父亲与一名年轻的黑人女子关系暧昧,幻想着杀死他们。然而,一切又似乎在暗示,这个老处女想要做的其实是企图与男仆人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作者深刻地描写了主人公在种族隔离下的南非干旱台地内陆深处的寂寞生活。
  《等待野蛮人》是一部充满讽刺的寓言体政治恐怖小说,为库切赢得了国际声誉。作家借一个老地方官对一个瞎眼瘸腿的蛮族女子的无名怜惜,以及他所目击的自己长官践踏野蛮人的经过,深刻地提出了良心的、人道的控诉。在这个“文明人”征服“野蛮人”的冲突过程中,库切试图透过老地方官这个角色,提示一个强势殖民国家应有的觉醒与反省。
  《迈克尔 · K的生活与时代》讲述黑人迈克尔 · K在南非内战期间,用手推车推着重病的母亲步行返回家乡;母亲病死途中后,他抱着她的骨灰继续前进。这时的家乡已成一片废墟,迈克尔 · K将母亲的骨灰撒在家乡的土地上,然后便开始了躲躲藏藏的生活,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送进集中营地的命运。天真单纯的迈克尔只求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但事与愿违,在他生存的那个时代、那个社会、那个国家,他只能悲惨地被命运所限,活在无言的痛苦中。
  《仇敌》重新讲述了鲁宾孙漂流记的故事,叙述者是一位与鲁宾孙和星期五同时漂流在海岛上的女性。作品表现的是文学和现实生活既势不两立,又不可须臾分离的怪异状态——小说的女主人公渴望成为一部小说的主角,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她却是无名之辈。
  《铁器时代》故事发生在南非的开普敦,古典学教授柯伦太太即将因癌症而死去,她一生都在反对种族隔离政策的虚矫与残酷。然而,她也一直活在隔绝的环境里,看不到真正的恐怖景象。现在,她突然被迫面对这个体制所锻炼出来的铁石心肠。在一封寄给多年前逃到美国的女儿的长信里,柯伦太太详细描述了她经历的怪异事情:她亲眼见到住所附近的一个黑人小镇遭到焚烧;她看到用人儿子遍布弹孔的尸体;一个青春期的黑人活跃分子藏在她家里,稍后被保安警察杀死。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她惟一的伴侣,她能认罪、能说出她心中日益强烈的愤怒与绝望的惟一对象竟然是一个游民,一个酒鬼。
  《耻》应该说是库切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在这部小说里,他一反以往使用象征隐喻暗示的习惯,硬生生地描写出了人的一生是如何被政治和历史的力量所摧毁的。在他笔下的南非,是一个没有时间的、噩梦一般的地方。大学教授大卫 · 鲁里与学生发生不正常的关系,因拒绝认错被迫离开教职,前往女儿露西的农场寻求平静,但在造访中所发生的意外及暴力事件,却凸显出了长期种族隔离政策下不同文化间无法融合的差异及敌对,也冲击了这对父女的关系。面对发生在自己及至亲身上的不幸,大卫被迫接受异于本身价值观的现状,同时却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无比的绝望。作品直接触及到新南非的各种不如人意的现实,诸如土地所有权、犯罪率、强奸、种族分离、警察的无能为力、白人的赎罪心理。该书在南非国内引起过很大的争议,即便和库切志同道合的自由思想知识分子也认为他把黑人治理下的南非写得太不堪了。
  最新小说《伊丽莎白 · 科斯泰洛》描写一位世界闻名的澳大利亚小说家因为自己的名气而无法坚持一贯的低调,生活的重心不再是写作,而是出席各种研讨会和颁奖典礼,向公众表达自己的写作观。可以说,主人公的风格、个性和经历中有着库切自己的影子。
  下面选登库切的四篇作品。其中《少年》和《青年》分别是作者以第三人称撰写的两部自传体小说,两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成长故事。在《少年》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在种族隔离政策下成长起来的拘谨、安静、善于自我节制的少年在冷眼旁观着种族的不平等及人性赤裸裸的黑暗。与一般人甜蜜幸福的童年相比,他过早地与人性的黑暗和沉重接触,童年对他来说是一段必须咬紧牙关度过的日子。作者通过描写自己的少年时代的生活、内在的世界、父母亲所遭受的屈辱以及这些屈辱带给他的心理分裂,表现了自己走向成熟的艰难努力和半世纪前的南非人文概况。《青年》主要记录库切流浪到英国后的思想状况,展现了一位胸怀文学梦想的年轻诗人内心的苦闷、彷徨和不甘失败的意志。美国著名作家约翰 · 厄普代克曾在《纽约客》上这样评价该书:“inventive, austere, and penetrating”(善于创新,一丝不苟,观察敏锐)。《冒犯:论审查制度》的主题是种族隔离制度下的书籍审查制度,库切从一个作家兼学者的角度讨论了当代“政治沉默”问题。《走进黑屋子:小说家和南非》论述了许多南非作家对行刑室产生黑色迷恋的原因,是一篇精彩绝伦的文论。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