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期
致一位把鞋修坏了的鞋匠的信
作者：胡安．何塞．阿雷奥拉
由于我毫无争议地把修鞋的钱付给了您，所以您收到我这封迫不得已而写的信时一定会感到惊讶。
开头我没有看出发生的灾难。我拿到鞋时非常高兴，心想它又可以穿很长时间，花钱不多就修好了鞋，心中当然满意。等于是花几个比索买了双新鞋呀。(这恰恰是您说的话，我能把它们背下来。)
但是，我的高兴劲儿很快就过去了。到家后，我把鞋子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它有点变形，有点硬，有点干瘪。我不想对这种变化大惊小怪。我是个有理智的人。鞋子刚刚修补过，有点怪，变成了另一副样子，几乎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儿需要提醒一下，我的鞋在送给您修时破得并不厉害。您对它的用料质量和精细做工赞不绝口，甚至把工厂的牌子都捧上了天。总之，您答应把它修得跟新鞋不差分毫。
那么好吧：我无法等到第二天。我把鞋脱下来看看您是否照您的许诺做了。现在我在这儿，脚疼得要命。我不想把我徒劳的努力惹得我说出的一些激烈的话转达给您，而只想给您写一封信。
我的脚无法穿进鞋里。和所有人一样，我的脚是用有感觉的软材料做成的。我面前摆着的仿佛是一双铁鞋。我不知道您是用什么手艺、如何操作才把我的鞋修成一双废鞋的。这双鞋就在那儿，在一个角落里，用它那扭曲的鞋尖嘲讽地冲我挤眉弄眼。
当我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之后，我开始仔细地考虑您是怎样把鞋修成这副模样的。我应该提醒您，在鞋子方面我完全是个外行，我只知道有的鞋子让我穿上受罪，有的鞋子却相反，我想起它心里就会感到很舒服，因为它既柔软又有弹性。
我让您修的那双鞋原本是双人人羡慕的好鞋，我穿了许多个月都很可脚。我的脚穿在它里面如鱼得水。它不仅仅是一双鞋子，它似乎成了我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保护我身体的一种包裹物，让我走起路来步履坚定而又平稳。鞋子的皮实际上成了我自己的皮，它有益于健康，而且结实耐用。它只是露出了疲惫的状态。特别是鞋底，已经大面积地磨薄了，让我看起来有点怪，不像是我的鞋子。那鞋子似乎就要全完了，几乎要露出袜子了，所以我只好送到您那儿去修补。
大概我也应该说一说鞋跟的事：它已经严重磨损，我走路已东歪西斜，难以平衡。这种鞋跟的老毛病已经十分明显，我已经无法矫正它了。
我很想延长我的鞋子的寿命。这种愿望我认为无可非议。相反，这是一种质朴的表现，还包含了某种程度的谦卑。我不想把鞋子扔掉，而想再穿一段时间，尽管它不似从前那么锃光闪亮，那么华贵。再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种谦恭的人把旧鞋子翻新的习惯也像跟您这种人达成协议去办一件事一样吧。
应该说，仔细地看过您修鞋的活后，我得出的结论是非常糟糕的。比如说，您不敬业。如果您抛开一切恼怒和不悦，鼓起勇气到我家来把我的鞋子认真审视一番，您会觉得我的话是完全有道理的。您看您缝的针线，连瞎子都不会干得如此拙劣。皮子剪裁得如此粗心，真是莫名其妙：鞋底边剪得里出外进，棱棱角角让人害怕。可以肯定地说，您的作坊里没有鞋楦，因为尽管我的鞋子穿旧了，磨损得厉害，但它仍保持着美丽的线条。可现在……
那么，请您把手伸进鞋里吧。您会摸到一个灾难性的洞穴，脚若想伸进去，只得先变成一只爬行动物。在脚伸到鞋的头部之前，突然又会顶在鞋帮上，就像碰上了水泥转轴。这可能吗?鞋匠先生，我的脚跟您的脚一样，有着脚的形状，如果您也有人的四肢的话。
那么行啦。我已对您说过，您不敬业。这错不了。您不热爱自己的职业对您来说是很可悲的，对顾客来说则是很危险的。真的，他们没有钱可以浪费。
顺便说一句：我这么说并非出于自私的目的。我是个穷人，但我并不小气。这封信并非为了把付给您的钱再要回来，尽管您把我的鞋修坏了。我绝对不是从这方面考虑的。我给您写这封信的企图很简单，就是劝说您热爱自己的工作。我把修鞋这场悲剧告诉您就是为了激励您去敬业，这职业是人生给您安排的。在您青年时代的一天，您高高兴兴地学会了这种手艺。对不起，您现在仍很年轻。至少，如果您已经忘了怎样修鞋的话，还有时间重新开始。
我们需要好的手艺人，他们应该像从前的手艺人一样，干活要老老实实地守规矩，而不只是为了把顾客的钱捞到手。在修我这双鞋的时候，这种神圣的规矩被不可宽恕地嘲弄了。
我想跟您讲讲我们村里的修鞋匠。我小时候他给我修鞋很卖力，很仔细。但是，在这封信里，我不应该用这种榜样来开导您。
我只想告诉您一件事：如果您听了我的话没有生气，而是感到心里产生了一点想法，而“这点想法”像一种指责一直传到您的手上，那您就到我家来把鞋拿走，把它重修一遍，这样就一切事情都了结了。
我向您保证，如果我能穿进您重新修过的鞋，我将给您写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表示感激。在信中，我会称您为勤劳淳朴和有责任心的人，是工匠们的楷模。
您忠诚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