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关于一部旧小说
作者:加夫列拉.因方特
正像塞万提斯用他的小说中的小说证明的那样,小说里什么都容得下:从《鲁滨孙漂流记》试图表现的确实的现实到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记》中表现的怀着野蛮怒火的戏谑。但是现实主义在作者和读者手中可能成为一种危险的武器。当笛福向一位记者坦言鲁滨孙不是真实的时候,读者们竟用石头砸他的家。旅行、海滩、海岛,一切都是他编造的。我们就像面对编造的失败一样面对着现实。塞万提斯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唾弃,然而就在《堂吉诃德》的开头(“在拉曼却的某个村镇,地名我就不提了”)有一个狡猾的声明:这既是回忆,同时也是记忆的一个自愿的失败。从此以后,人们便把它作为开头的模式引用。
小说不是一种文体(尽管小说中的小说《堂吉诃德》里有文体),而是一种文学形式,如同诗歌和戏剧。说小说要灭绝或赞同小说会灭绝的预言,就像说诗歌灭绝了或戏剧灭绝了一样。可以说,田园小说或史诗小说、骑士小说或非骑士小说作为副标题的情况已不复存在,因为那样做已经没有意义,或者说,只剩下戏谑了,就像在《堂吉诃德》中那样。同意我们在读死去的作品,就是准备让其中的一具“优美的尸首”最后复活,同时被判下文学的阴曹地府。
回归英国小说的绝对大师狄更斯的可能性是存在着的。他善于接受形式的局限性,把形式同仍能赢得批评家同时也能赢得新读者的幽默结合在一起。当然存在着一个源自小说的现象,它不是畅销书的制造业,它叫电影。电影懂得(或者学会了)讲故事,证明它能重新讲述受欢迎的作品的故事,例如《侏罗纪公园》的故事。另一方面,电影就在眼前,它从1915年起就讲述故事,给小说以鼓舞。就在那一年,D · W · 格里菲思首次放映了《一个国家的诞生》,这是一部非常成功的影片,比产生它的小说还成功,同时它把一部平庸的小说变成了成功的小说,变成了电影的叙事形式的发端。
小说确实发生过无数变化。美洲小说的变化之一是秘鲁随笔作家路易斯 · 阿尔贝托 · 桑切斯所做的相反的预告。有一次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一个时期使他名闻遐迩。桑切斯说:“美洲,没有小说家的小说。”他如果还活着,他应该为他讲的格言感到遗憾,因为如果说在近几十年的美洲产生过什么的话,那就是一大批小说,每一部小说都有其相应的小说家。这样就发生了20世纪60年代的拉美文学“爆炸”,并且至今还没有终止①。
英国的小说家们,哪怕是最有成就的小说家,尤其是像狄更斯这类最有成就的小说家,从未创建过文学流派或播送过特别节目。相反,法国小说家却总是创立文学流派或留下痕迹,像福楼拜留下的微型格言“准确的词语”。他要求做到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准确的词语。他的格言成了一个真正的问题。埃米尔 · 左拉创造了自然主义和一个文学流派——自然主义。但是小说的未来,特别是法国小说或非法国小说的未来,并不取决于罗伯-葛利叶在其论文《论新小说》中明确阐述的美学。罗伯-葛利叶已经不写作了。现在他在拍电影:他的电影充满用作者的声音说话的扭来扭去的模特儿。然而,小说,新的或不新的小说,根本就没有灭亡。跟着塞万提斯和佩特罗尼乌斯走,就必须维护一种旧小说,就是那种曾经和仍然作为一种总是永恒的信仰表现的小说。
① 意大利威尔第的歌剧。
① 古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约124—170后)的幻想小说。
② 古罗马作家佩特罗尼乌斯(?—66年)的流浪汉小说。
③ 中篇小说,或情节紧凑的故事。
④ 西班牙作家(1282—1349?)。
① 本文作于199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