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与克里斯托夫相遇，短暂而美丽
作者：丰卫平
他一颤，把目光投向别处。仍然是寒冷十月的一天，透过窗户看得见时光的流逝。小伙子穿着时髦的牛仔裤，与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能感觉到他那令人激动不安的长腿。那件套头毛衣也遮不住他的体形。毛衣勾勒出了他的胸膛，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他身上还有另外的东西让人兴奋难耐，特别是那种从男孩向男人的转变。我吹了一声口哨，企图给他一个许可的暗示。这口哨声明白无误传递出了我的意向。有可能，我的口哨引发了他内心的震颤，也有可能根本就没带来什么反应。他下颏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看得出，我的所作所为一定触发了什么。他的脸也红了，虽说是毫无意识地，却显出我们相互间内心都很激动。也许，那种让我激动不安的感觉现在也侵袭着他。每一位猎人都熟悉那种面对野兽的感觉：兴奋。就仿佛在电影里似的，我被看不见的绳线牵扯着，梦游者般的向他走去&说道：“跟我来吧。”就这些，没再说别的，然而一个故事由此而发生了！似乎我们相互早已熟悉，而不是才一会儿工夫。
从他的外表看，他似乎有着更好的职业，而事实上他是一个售货员。他谈起了唱片，而我开着我的赛车，既快&稳地在城里来来往往的车辆中穿梭。我很满足：平静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未驯服的野性——这是一种能预料到却不能确证的感觉。他仍在聊着唱片，就如同一部不停运转的电唱机。要是这张嘴除了说唱片，也说点别的什么事儿，会怎么样呢？肯定很动听。要是这张嘴除了说唱片，也道出爱的话语（“我爱你”），会怎么样呢？肯定也很悦耳。
在楼梯间我短&有力地吻了他，近乎粗暴。尽管我觉得这一吻是温柔的，而他——克里斯托夫，除了觉得这一吻强硬而粗暴外，也感觉到了点别的。走进我的公寓，我开了灯，房间里灯火通明。他打算到厨房，给我们做点好吃的东西。看见这么多异国风味的香料&调料，他高兴起来。他说，他饭菜做得好。他伸出手来让我看，他的烹调手艺不错：很棒！当他快步走向冰箱时，他的臀部在薄薄的衣料下显现出来。如同一阵电击，我内心原有的那种冲动越来越强烈，几乎已按捺不住，此时这种冲动尤其猛烈。克里斯托夫问了一个古老的问题：“你结婚了吗？”我说没有。他刚才还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高兴的表情。毫无疑问，那是高兴。我们去了隔壁房间。在那儿，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我们所经历的比其他人要强烈些。他的忸怩作态不是因为卖弄风情，而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胆怯，我这样想到。我们突然一下子又说起了那些陈旧的、老生常谈的话题，比如：爱情、婚姻、小孩、母亲、父亲等等。我仿佛觉得我从未听说过这些陈旧的话题。比如我提了第二个古老的问题：“这——爱情是什么？”这一天是美好的。然而，几乎不会再有这么一天了。虽说形式简单，我们之间却有了这么一天。
第二天，最后一天，清晨四点。
克里斯托夫说着话，我倾听着他沙哑、低沉、几乎使人昏昏欲睡的声音。仿佛是我那已去世的母亲在对我唠叨，只是她的声音更沙哑&低沉，我就如同回到了家里一样。终于在家里了！他说到了住房，他打算粉刷一下——这事儿他可以自己干——用鲜明、欢快的色彩，说到儿童房，那是肯定得有的，说到了厨房，他打算拾掇拾掇，说到钱，他想存起来，说到他母亲，她应当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说到地毯，他想在其中放上樟脑丸，说到衣服，他能自己裁剪，还能从他的公司里得到布料，说到果酱，他自己能煮制，等等，等等。我也不应当总是这样工作到深夜 = 对健康不利。为此得常常陪着丈夫&孩子们一起到野外去。他说他是否该买那种时髦的高底鞋。此外，我是否喜欢他留着刘海的发型，或者不留那几根头发&他是否该涂抹面包了。说着就做起来了！刚一想到面包，他就已经开始涂抹了。边涂抹面包边说着好些有关面包的技术问题及其后果。男女间的奇遇还让我心荡神驰，于是我又说起了那些古老&历久弥新的话语，也就是说他总算应该闭上嘴了，否则的话我就把面包贴在他脸上，涂他的脸，如果我这样干的话，他不会高兴的。我还说道：“好了，闭嘴！”粗鲁之极，他大为吃惊，马上啃完面包，泣不成声。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终于，故事进入一个糟糕的发展阶段。尽管没有人要干什么，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眼看着就将变为现实，这真令人伤心——克里斯托夫又得卖东西去了，因为马上就天亮了。这真令人伤心——对男人&女人来说，事情似乎有个结局的时候到了。
克里斯托夫会洋洋得意地在店里讲述他美丽的邂逅，这或许会成为一个永久不变的话题。他会说到我那漂亮、飞快的小车。为安全起见，他马上就告诉我，我不应该开快车，开车之前不要和朋友们喝酒。说到他母亲的单户住宅，我应当到那儿去割草，我们得和孩子们一起开车去，因为那儿空气好，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喧嚣声。我立刻就催促他为了生存去奋斗，让他去上班。很快，他就忙活起来了。这一天仍然继续着。九点，电话响了：他问面包吃完了没有，他是不是该去采购了，我是不是很乖，是不是在想他，我说道：“没有，滚！”还说了其他恶毒、粗鲁的话。后来呢，每隔半小时，克里斯托夫都在电话里吼叫，他想为我织一件毛衣，想把房间打扫干净，想烘烤糕饼，想把我介绍给他母亲，想和我一起每天晚上看电视（侦探剧），等等。从我这儿本该听到好听的话，而我却说出了决定命运的话：“我们之间结束了！” 就这样，我们一刀两断了。这一天结束了，克里斯托夫 = 也完蛋了。
（特约编辑 裴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