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三月的风

作者:阿部昭 苏君业




  阿部昭(从eAkira),日本小说家。1934年生于广岛,次年随身为海军军人的父亲移居神奈川,县藤泽市鹄沼西海岸。父亲虽然是军人,但也具有文人气质,阿部昭幼年在父亲的引导下读了夏目漱石的作品,对文学产生了爱好,并在中学和大学期间始终参加戏剧活动。1959年东京大学法国文学科毕业后,他进入东京广播公司,担任电视节目制作、节目质量监督等工作,同时从事创作。1962年发表以他的因幼年跌伤而成为弱智人的长兄的不幸一生为素材的处女作《孩子房间》,获第15届文学界新人奖。1971年退职,成为专业作家。1979年以《千年》获每日出版文化奖,1976年以《人生一日》获艺术选奖新人奖。1989年去世,享年55岁。重要作品有小说《东京之春》、《司令的休假》、《单纯的生活》、《绿年日记》和随笔集《那个夏天那个海》、《父亲们的肖像》、《短篇小说礼赞》等,结集为《阿部昭集》14卷。
  阿部一生都住在藤泽,早年在鹄沼西海岸,晚年在迁堂东海岸,作品也基本上以此为背景,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被认为是文学流派“内向的一代”的代表人物。他擅长写短篇小说,被评论界称为“短篇之名手”。在他的时代,写长篇小说已经成为风气,但他不为所动,坚持为短篇精心刻镂,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他具有反潮流的文学独立性。下面介绍的《三月的风》选自《阿部昭集》第6卷,从中可以窥见他短篇的功力之一斑。
  编者
  
  三月风四月雨呼唤五月的花朵
  
  若干迹象表明家里将要发生什么事。首先是父亲心中有所觉察,想必儿子也早已料到。冬天接近尾声,二三月正是人心郁闷而又百无聊赖的时节。
  春天将至,可对儿子来说却没有一件好事。接二连三参加大学的考试,结果是屡战屡败。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希望寄托在最后的一搏,但依旧是败阵而归。“这个混蛋,也就这副德性了。”父亲早已给儿子下了定论:整天净做美梦,不掂量一下自己就贪图虚荣想高攀东京的一流或名牌大学,所以即使落榜也不意外,就和买彩票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如今大学又算个什么,那帮家伙上大学也是为了玩。所以父亲早就把话递过去了,就是不许落榜。现在在某地方大学就读的他哥哥当初不得不面对落榜后虚度一年日子的时候,父亲就没给过他好脸看。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莫名其妙地生疑,认为现在的孩子总不想自立,尽可能地延长吃闲饭的日子,觉得一两次落榜是天经地义,老奢望着父母能让他们随心所欲。
  大儿子总的来说还算老实,老二就另当别论了。父亲当然承认学习不好的孩子也付出过努力,但老二这家伙总是轻率浮躁,关键时刻敷衍了事,他的种种恶习更加证实了父亲的判断。动辄像个小学生似的大声背诵着什么,可实际上压根儿就没进脑袋,纯属打发时间。他那种毫无效率的做法早已被哥哥嗤嗤之以鼻,甚至连中学生弟弟现在也对他不屑一顾。他那一笔龙飞凤舞的臭字就更不用提了。虽说是亲生儿子,但对他各方面的表现,做父亲的真是打心里憎恨,可他本人还自认为一直在加倍努力呢。儿子的“长处”呢?对了,他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喜欢看书,在三兄弟里最早把眼睛看坏。还能说会道,善于应酬,这些方面脑筋转得比谁都快,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班里的活宝;还特别能强词夺理,母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好好学习,却老把报纸从头看到尾,社会上发生的事情虽说一知半解,却能娓娓道来,父亲总是对儿子看过后叠得皱巴巴的报纸牢骚不断。
  不适合学习的孩子也许早点打发到社会上去更合适,这方面父亲倒十分看好老二,可社会却对此不认同,所以就连儿子这种人也不想轻易放弃对一流或名牌大学的憧憬。“不用你们说,我会离开这个家的。不就是上大学嘛。我可以自食其力,可以住进报社的宿舍靠送报为生。”虽然嘴上没这么说,但一切都写在他脸上,有力的证据就是许多报社的简介时不时会闯进家里的信箱,儿子也总是默不作声地把这类东西一一收好。“什么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完大学,什么住的单间宿舍设施齐全,提供学费,每月还发小费,天花乱坠地罗列一大堆,到头来还不是章鱼头那么大的小黑屋。”父亲只要一想像儿子受罪的场面,便每每黯然失色。虽说不至于落魄到那种地步,但这孩子实在是不知世态炎凉,也不知一年能不能挣上三四十万日元,结果只能是贪小便宜吃大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别人还在梦乡的时候你就得早起送晨报,下午送完晚报还得去夜校,想必去也只能睡觉。还有,他身体怎能吃得消?
  总之这家伙就是不长心眼儿,父亲一见到那些申请材料就气得攥成一团——作为身份担保人的父亲怎能在这些材料上按自己的印章?况且儿子迟早要抱病而归,不得病也会因工作需要考摩托车驾照,仅仅出交通事故还算不幸中的万幸。他总闹病也令人束手无策。那是去年六月,高三的关键时刻,他的鲁莽和逞强害他得了气胸,手术动两个多小时,还为此休学一个多月,等治愈早已是暑假了。这生病的原因也令父亲难以忍耐——简直是脑子里灌糨糊,为了应付社会课的研究报告,通宵达旦搜集资料,一夜没睡第二天照样参加班级之间的橄榄球赛。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班级的活宝,研究报告也好,橄榄球赛也罢,他总想在女孩面前招摇,结果出尽风头还博得满场喝彩,体力却因此消耗殆尽,气球般大的口香糖泡泡“啪”一下破碎的瞬间,一下子得了气胸,激起了意外的入院骚动,害得大人四处联系八方奔走。那个夏天母亲整天跑医院,累得精疲力竭,钱也花了不少,这也不计较了。最无可理喻的是他惹是生非瞎折腾,爱面子硬挺,结果搞垮了身体。这家伙就这么混账,往好处说,他也充其量是个跳梁小丑。当他到学校告诉别人自己哪个大学也没考上的时候,只有那年轻的女班主任替他流泪。
  父亲总觉得被儿子算计了。儿子有病本来就够心烦的,但让他以此为落榜找借口更令父亲大为恼火。他一定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如意算盘。“反正耽误的学业一下子也补不上,哥哥不是落榜在家混了一年嘛,我也有玩上一年的权利。”怎么想都觉得他是这么盘算的。总之,他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今年的考试算小试牛刀,一开始就没指望考上,所以只报考那些毫无指望的大学,这样考不上脸上也挂得住。这不是明显在欺骗父母吗?然而他本人并不失落,原本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几天过后,他就提出和一起落榜的同学去打工,为运输公司搬家,一天干十个小时,最低挣五千日元。他并不是为了赚学费,因为四月开始的预科班学费父母已替他交了。他这是在赚零花钱,凑一身穿戴要几万日元,和女孩约会更得花钱——落榜生也该有落榜生的洒脱。
  基于上述原因,儿子落榜是天经地义,想办法忍耐是父亲的天职。光忍耐还不够,父亲甚至主动提出把儿子二楼的学习房间调换一下,让一直蜷缩在凉地板朝北房间里的儿子搬到较大的朝南日式房间,好让他集中精力学一年。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折腾了。母亲首当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