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乔琳的人生
作者：张 磊
她十五岁时嫁给了米奇·奥莱。嫁给他是为了离开最后一个收养她的家庭，在这个家里她那所谓的父亲经常愚弄她，诸如让她把他抱起来之类的事情，即使在她月经开始之前的那几天里也是这样。而她的养母喜欢无缘无故地打她的头，或许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所以她嫁给了米奇，他爱她——这是附加的原因。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这使得她禁不住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米奇二十岁，真名叫莫汶。如果不是因为爬了很多楼梯的话她也不会在第一次约会时就感到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了。他有一个脚跟无法着地，并且弱视，但他不是那种依靠女人的人。她可以告诉他想要什么，比如看场电影或者吃一个烤乳酪三明治抑或是一杯朱古力奶昔，这成了他生活中的追求。他爱她，他真的爱她，尽管他并不十分懂得爱情。
但是不管怎样，她现在离开了那个家，戴着结婚戒指嫁到了杰夫-达维斯这个地方。这里的一些男孩说着下流话，但是女孩们换上了一种充满敬意的眼光看着她。
米奇的菲尔舅舅作为男傧相陪着他们去见了治安官。婚礼的庆典结束后他咧着嘴笑着说：“欢迎来到我们家，乔琳，亲爱的。”然后给了她一个长时间深情的拥抱。菲尔舅舅像父亲一样对待米奇，他经营食用油分销配送的生意，所以他雇佣他帮他开货车。米奇·奥莱差不多算是一个孤儿。他的生父被判无期徒刑，关押在州立监狱，而他的母亲正是被他父亲所杀害，被葬在了第一浸礼会教堂后面的墓地里。在乔琳认为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亲人，可以过问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问起了米奇，他的母亲做了什么事情落下这样的下场。但是当他想要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的情绪变得很激动。事情发生时他只有十二岁。照她后来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他的父亲是一个十足的酒鬼，杀害他母亲之前已经做尽坏事。但是不管怎样，这就是为什么乔琳现在和米奇共同生活在菲尔舅舅和凯伊舅妈家里的原因。
凯伊舅妈精明能干，她在法院大楼广场对面的南方人民银行里担任经理助理一职。因此，在她办公室和菲尔舅舅的油铺中间，他们拥有了一栋漂亮的矮平房，房子带一个后花园，里面有一张野餐桌和两张挂在树中间的吊床。
乔琳喜欢属于自己和米奇的房间，尽管这间房间面对着车道，而且米奇会把各种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扔到地板上，但她还是尽自己所能让房间保持整洁。不过她明白作为一个妻子和一个不付钱的借居者的双重义务。她会在其他人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前放学回到家里，这时她会努力使自己成为这个家里的好帮手。她会用大约一个小时做一些功课，然后她会走进厨房为大家准备晚餐。
乔琳一直喜欢学校——在那儿她感觉像在家里一样。她最喜欢的科目是艺术。她从三年级开始画画，当她所在的班级在创作一幅题为“盖兹堡战争”的壁画时她比其他人都画得多。现在作为一个已婚的女人，她不能再花许多时间在艺术上了，再也不能只为自己生活了。但她仍旧关注着周围的事物，她有着一双可以发现入画之物的眼睛。米奇的胸部苍白无毛，双肩之间的锁骨突出，好像是一头替人深负重担的牲畜。他有一个长长的脖子和脊梁柱，她都可以在上面做算术题了。他确实很爱她——他有时侯大声叫喊他是多么爱她——但是仅此而已。她十六岁生日时，他在柏曼百货商店为她挑选了一件睡衣。这件睡衣大了三个尺码。乔琳完全可以拿回去换一件，但她有个痴心的想法，作为米奇的太太，在她生活中完全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她的身体会长到那个尺码。他喜欢看着她做家庭作业，这使她意识到米奇·奥莱对自己没有什么雄心抱负。他永远也不会像菲尔舅舅那样做生意，并且在周末打高尔夫球。他是一个没有长远打算的人，他从未谈论过诸如给自己买房子或是有关能让他们现在的生活有所改变的话题。她对他抱有这样的想法，纵然她喜欢亲吻他苍白的胸部，喜欢用手指抚摸他突出的脊椎。
菲尔舅舅有着高高的个头和刚毅美感的下巴，一头被他梳理得有点卷曲的头发乌黑发亮，他的眼睛深邃，嗓音深沉，而且他会十分自信地和周围的人们开玩笑——哦，他是一个人物，这一点毫无疑问。起初当他上下打量她时，或者当他对着她唱一首著名的爱情歌曲中的片段时乔琳都会感到紧张。在我看来你是多么的美丽！然后他会笑着让她知道这是他习以惯之的嬉笑打闹。他因为经常打高尔夫而被晒黑，即使是衬衣里面微隆的小肚腩看上去也很顺眼。最重要的是他会享受生活，而且也很受欢迎；他们有自己的社交圈，但是你会发现大多数人是通过他成为朋友的。
凯伊舅妈虽不是与菲尔舅舅截然相反的人，但是她更关注工作。她是那种从来不会脱鞋休息一下的人。即使乔琳为人和善，办事得体，但显然，她更喜欢独自掌管着这个家。乔琳明白这些——不需要别人告诉她。她可以干活干到手指皮包骨头，但是凯伊舅妈还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她。凯伊舅妈是一个北方佬，住到南部来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工作机会。她和菲尔舅舅结婚已经十五年了。她称呼他菲利普，乔琳认为这是装腔作势。她总是穿着套装，套着长筒袜，宽松上衣的纽扣一直扣到脖颈。她不漂亮，但你会注意到是什么吸引了菲尔——她那双非常明亮的冰冷的蓝色眼睛，和自然飘逸的金发，还有腰带勾勒出的优雅体形。
但是现在菲尔舅舅习惯于在早晨叫醒他们，不敲门就走进他们的房间，一边用深沉的嗓音叫道：“工作时间到了，米奇·奥莱！”一边看着乔琳把被子拉到下巴那里。
她知道这个男人用不着在照例起床的时候这样来叫醒他们，这让她很生气，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米奇好像对他自己的舅舅——他养母的弟弟——窥视她的事实视而不见。与此同时，她也因为受到这个绝世男子的关注而感到兴奋。她认为有着俊美的笑容和洁白牙齿的菲尔非常清楚自己对女人们的影响力，因此她表面上作出只把他当作是丈夫的舅舅和雇主的样子。但这变得越来越困难，与他同住一幢房子。她发现自己想着他。乔琳在她的脑海里虚构了一个故事：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很显然她和菲尔舅舅会互相倾慕。一种感情在他们之间产生并持续几年，可能一直到凯伊舅妈过世，或者是离开他后——这在乔琳的脑海里并没有想得这么清楚。
但是菲尔舅舅不是那种爱做梦的人。一天下午她正跪在地上帮他们擦洗厨房的地板，她穿着短裤，屁股翘在半空中。他早早地回到了家，因为他自己是老板因此可以来去自由。她正哼着“我想握住你的手”的曲子，没有听到他已经回来。
他站在门口从她的背后注视着她擦地的姿态，当她刚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时候，他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把跪在地上的她揽进了他的卧室，这时刷子还握在她的手里。
那天晚上在自己的床上，她仍能闻到菲尔舅舅须后水的味道，还能感触到绳绒床单上被她的手指抓起的小棉花球。甚至米奇无力的抽插也让她感到很疼痛。
而这只是个开始。在乔琳的整个青春岁月里，她还从来没有过迫不及待要见到某个人的经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但她的成绩开始下滑。虽然她不是班上最聪明的，但是她原本一直是个刻苦努力的学生。而菲尔也感同身受——这种感受是如此强烈且持续着，以至于再也听不到了他的笑声。这大约表明了他们之间的吸引是对等的。他们总是不感到知足，每天都是这样恣意纵情，而这些时候凯伊舅妈正在南方人民银行里计算数字，而米奇，可怜的米奇，正开车行驶在送油的路途中，而菲尔舅舅所安排的送油地点总是小镇上最远的，甚至在小镇以外。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激情总是会由于他们身边合法的配偶而归于总结，一两个月以后每个人都知情了，事发的时候卧室门被砰地打开，她的名字被大声叫喊着，突然间米奇像只猴子一样骑到了菲尔的背上，吼叫着不停地击打他的头，而菲尔穿着内衣，摇摇晃晃地被米奇打到餐厅和起居室里，直到被那个可怜的男孩逼退到电视机前，然后撞破了屏幕。乔琳，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她记起了最近记忆中的每一件事——她记得电视机屏幕爆裂的声音，她记得当她看到菲尔的腿是如此的瘦小时，她惊讶极了，还有透过窗帘的阳光是如此的明亮，因为夏令时已经实行而情人们并不知道，夏令时正是工作的人们比他们原定时间早回家的原因。但那一时刻已经没有闲暇去思考了。凯舅母正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走廊蓬乱的地毯上拖进厨房，又拖过瓷砖铺成的地面，然后推到厨房外面，踢到了后面的台阶下，就像是谁家养的一只该死的猫，就连号叫声也是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