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飘浮的云

作者:〔柬埔寨〕殷洛特/作 王忠田/译




  殷洛特(Yin Luot),柬埔寨诗人、作家,1951年11月17日出生于暹粒奥多棉吉省三隆宗卡,在金边获得文学方面的中学毕业证书和美国华盛顿西阿迪尔大学政治科学学士学位,曾在美国获得国家图书馆诗歌奖,2006年起任柬埔寨王国政府宗教部副国务秘书。本篇译自柬埔寨《和平岛报》,在开头的“作者致读者”中,作者说道:“我最初的愿望是以创作诗歌来帮助提高高棉文学,在出版了两本诗集之后,我产生了关注民族、人类、动物和大自然的念头。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创作倾向向前跨进了一步,以为读者记录社会进程为己任。我将自己最初的经验写成小说献给读者,请读者将这部小说视为纯属虚构。我希望,这篇小小的小说可以供各位读者在衡量由人类和自然控制的现实生活时作出思考。”
  译者
  
  一
  
  我是在柬泰边界泰国境内的塞图难民营长大的。我已经十八岁了。1979年,当妈妈爸爸离开蒙哥比里逃往难民营时,我才只有五岁,还什么事儿都不懂。那些痛苦的事情是我在晚饭后家人一起聊天时从妈妈爸爸的谈话中才知道的。
  我听妈妈说,一起逃出来的人中有很多老人和孩子。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手上领着一个孩子。而爸爸背着沉重的包袱,那是我们所有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和食物。那时,越南人的炮弹炸得很凶,人们都纷纷跳过水沟。妈妈跳不过去,我和弟弟泡在水里等着爸爸帮助。当时,有很多人死了。后来躲过了炮弹和水沟,我们冒着雨睡了一夜。
  在妈妈讲这些往事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含着眼泪,但她微笑着对我们大家说:
  “你们两个孩子真是有运气,来到了这个塞图难民营。你们要努力学习,等家乡和平以后,我们回国可以找到好的工作。”
  我望望弟弟,见他脸上没有表情。我们只有姐弟两人。我的弟弟比我小两岁。我们静静地接受了妈妈的话。我非常可怜妈妈爸爸,在听着痛苦的故事时,我心里想,再也不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在熄灯睡觉后,我忧喜交加。我忧的是可怜的妈妈爸爸,因为不知道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喜的是如果我照妈妈的话去做,在国家和平后会有一个好的前途。爸爸不怎么爱说话,因为他当过教师,我心里肯定,他想让孩子成为有知识的人。
  
  二
  
  我在难民营里的生活,没有什么比在学校里见到朋友更高兴的了。我们总是在图书馆里见面,准备考取文凭。无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我们都是在那里相见。后来,我们结束了学业。我们总在一起读幽默愉快的故事,以我们年轻人的方式找乐子。在空闲的时候,我们总是相约到围墙外面去看泰国的农田。在田里有清亮的水,而且他们的水稻也很好,因为他们使用先进的肥料。正好我是一个喜欢自然野趣的人,所以我感到无比高兴。
  我和我的朋友们全力以赴努力学习,直到我们都考取了毕业文凭。我想,我已经实现了我自己和妈妈爸爸的一部分愿望。我观察到,妈妈爸爸对我在学习上取得的成绩非常高兴。
  当我从朋友家回来时,我见到妈妈微笑着对我说:
  “沃丽娅!你想到曼谷去玩玩儿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马上愉快地回答说:
  “是的,妈妈!如果妈妈让我去,我太高兴了,我想看看他们的城市。”
  “哦!那么妈妈托人带你去玩两三天。”
  说完,妈妈便出门到邻居家去了。
  我花了一个晚上收拾我所有的好衣服,放进妈妈刚刚给我买的一只小箱子里。
  在去曼谷的途中,我看到他们的人民好像很愉快。他们说说笑笑。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的城市建设得很先进。我心中暗想,因为他们的国家没有战争,他们的人民才这样愉快。尽管我有这种想法,但是我身体中流着的血液、我曾经学习过的历史,还是引导着我的感情回到自己的祖国。我暗自希望,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金边市。那是一座我只听说过名字的城市,而且我想知道,金边市和曼谷市究竟有哪些区别?
  我平安地从曼谷回来了。
  
  三
  
  1992年,我的梦想变成了现实。负责难民事务的联合国机构决定制定将生活在难民营中的难民遣返回柬埔寨的计划。1991年10月23日,有关各方在巴黎签署的关于解决柬埔寨问题的和平协定,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希望。
  我和我的三个女友阿妮、阿薇、思蕾坐在学校围墙角落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扶桑树下。男人们总是偷偷地看我们,我们只是相视而笑。我们大家都不想让别人了解我们的心意。我们想,如果一旦我们的心钟情于哪个男人,只会带来痛苦忧愁。我们总是要分别的,因为不久就要回国了。
  阿薇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
  “沃丽娅!我听说布罗萨称赞你的美貌,说你小巧玲珑,相貌俊俏,身材适中,态度亲切,而且声音甜美。”
  我拧了阿薇一把,敲打着她说:
  “阿薇!不要惹我啊,小心我不理你了!”
  然后,我们大家都按照我们的方式大笑起来。
  为了改变气氛,我转移话题问我的女友们说:
  “阿妮!回到柬埔寨以后,你想干什么?”
  “我想开班教做高棉菜和泰国菜。”阿妮回答。
  还没等我问,思蕾便回答说:
  “我嘛,想在金边开一家烫发和修指甲店。”
  我问她们,但我不告诉她们我的想法。我的朋友们提出的职业也让我喜欢。我想,要学习烫发和修指甲,然后我就也有能力开一家店了。我结束谈话,说道:
  “哦!那么我们金边见。”
  我们回到各自的家里。那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去学习烫发、修指甲,然后梦见我的一个小店铺,有很多女士进进出出。
  
  四
  
  联合国遣返难民的原则是,谁想去什么地方就安排去那个地方。至于我的妈妈爸爸,当然是只想回到故乡去。他们想去他们的家乡蒙哥比里。而我呢,虽然出生在蒙哥比里,但是我想,我的故乡就是塞图,而我的愿望是去金边市。
  整整一个晚上,妈妈爸爸只顾收拾东西,把服装和能够收集到的物品装进箱子里。我忙着去和朋友告别,直到晚上9点钟,因为我们都依依惜别。我帮助爸爸收拾行李,一直忙到夜里10点钟,我们才准备睡觉。妈妈说:
  “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了,孩子们都要早点起来!”
  “妈妈别担心!我又不是懒虫!”我回答说。
  我的弟弟打着哈欠。妈妈赶我的弟弟进屋去睡觉,只剩下我和妈妈爸爸。我接着说:
  “妈妈,爸爸!我不想长期住在蒙哥比里,我想住在金边!”
  “沃丽娅!不要太早胡思乱想,等我们先回到家乡再说。无论如何,爸爸还有堂兄弟在金边呢。”在妈妈回答的时候,爸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完后,妈妈赶我:
  “去!你去睡觉吧!别太晚了。”
  我一句话也没说,赶紧进屋里去睡觉了,但我是一个爱考虑问题的人,并不容易睡着。我想到了我的朋友,想到了我们一起玩过的地方。但我有一点感到高兴,就是我还没有把心交给任何男人。我对阿薇感到可怜,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她和本勒已经有感情了,不知道他们会多么相互思念呢。我又反过来想,我不应该考虑别人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就睡着了。
  
  五
  
  我的家庭平安地来到了蒙哥比里。联合国分配给我们家一座建在村头田边高地上的小房子。
  故乡。我太可怜这里了!但我对这里没有任何印象。我的思路从一条线的一端到另一端跑来跑去,从金边到塞图,从塞图到金边。但是我相信,我们是不能回到塞图去了。
  我们的家庭已经在蒙哥比里凑凑合合地生活一个月了。我看妈妈爸爸的感觉大概也是这样,因为在塞图得到的帮助更热情一些。但由于他们年岁大了,他们总是忍耐,我猜想。而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下来,一方面想念朋友们,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的前途。
  偶然,我听说,我的堂哥准备去金边。正好看见妈妈爸爸坐在一起,我便下决心问:
  “妈妈!我听说拉哥去金边,我想请妈妈同意也让我和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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