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茶碗
作者：［俄罗斯］德米特里·利普斯克罗夫 作 叶娜 译
茶碗雅致精美，然而与刚刚拿过茶碗的那只美手相比却黯然失色。那只手的手指细长，手腕上筋脉依稀可见。
太阳悬挂在天顶。
茶碗投下长长的、略微斜歪的、仿佛瓶子状的暗影。碗里的残余物几乎冷却，散发出混杂着口红的淡淡香气。在瓷碗的碗口，靠近碗把儿的地方留有双唇的印迹……
花园里响起谈笑声，片刻之后，开始寂静，热气弥漫。蜜蜂嗡嗡叫着，这叫声超过了一只脚被折断的跳来跳去的螽斯的歌唱声。热风在垂柳叶丛中懒洋洋地飘荡，柳叶低垂在长满杂草的小池塘上。
螽斯跳到了远处，钻入草丛……
经过一些时日，太阳开始更多地躲藏到云层，而繁茂的绿茵有些地方开始枯萎。宛如人一样，尚未衰老，但在乌黑的头发中间钻出了隐约可见的银丝……
叶子凋落，常常是表层仍很鲜活，可是根茎开始失去活力……蜜蜂已经消失，而螽斯在巨大褐色石块旁枯死……又过了几天，或许更长一些时间，秋天将至。
一片干枯的杨树叶茫然地旋转，然后落到了茶碗中，吮吸了点什么，顿时变软了。
秋雨潇潇，连绵不断……
茶碗的白颜色渐渐变得灰暗，酷似灰蒙蒙的天空，而碗中腐朽的杨树叶随着碗中装满的雨水而溢出，不知漂向何方……
第一片雪花从天穹飞向地面，悠悠荡荡，喜气洋洋。其他的雪片仿佛第一片一样，然而很快就变成平淡无奇了。
起初，雪花在茶碗里融化，而后来天气渐渐变冷，在瓷碗的碗口形成了冰层，雪花在冰层上凝滞不动。
垂柳的枝条变成了绳鞭状，而最细长的柳条冻结在硬土中。冬天降临……
白天，红腹灰雀从花楸树上啄食果实，夜晚，寒风呼啸吹打着茶碗，险些把它从桌上刮到雪堆中。天气酷寒，茶碗尽管依然放在那里，但在碗把儿周围出现了一道裂纹……
没有出现第二道裂纹，因为天气转暖了……
又一天……
红腹灰雀啄完了最后的花楸果，尾随冬天飞驰离去。
水声潺潺，淙淙作响——每一块石头下面，每条树根底部都有水在涌动，春回大地……
万物复苏，细嫩的绿草伴随着太阳冉冉上升，枝叶向高向宽生长，彰显出青春活力，驱散浊气。
在褐色石块之下，螽斯依然沉睡，它已干瘪……
夕阳西下愈来愈晚，花园里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三叶草，蒲公英，还有不知名的黄色的、红色的花朵掺杂在茂密的绿草丛中，而绿草由于雨水丰沛而蓬蓬茸茸……
雨水开始稀少……
天气热了起来。
茶碗里非常肮脏，沉淀着脏物。
蜜蜂嗡嗡叫着，夏日渐渐显露……
夏天的第三天，天气炎热，花园里重又笑语喧哗。
她在大理石桌旁停下了脚步，瞥了一眼长满杂草的小池塘。她那双青筋微露的纤细玉手依然那样美……后来她不经意地转了一下身体，长长的丝袖把被遗忘的茶碗刮落到了石板地上。
“这里的一切都衰落了！”她说。瓷碗粉碎的声响使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