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金沙鱼图泛解

作者:冯广宏



  
  一、箭射鱼图
  
  2001年发现的成都金沙文化遗址,成为三星堆文化延续的坚证,比如出土的一件金冠带,上面的“射鱼纹”,就与三星堆一号坑出土金杖图饰完全一样(图1)。专家们很快做出正确判断:“它们二者具有相同寓意或象征,很可能是当时活动在成都平原上的同一古族或古国的遗留。”也就是说,古金沙人与三星堆人同是一族,曾经共同创造过历史的辉煌。
  《三星堆祭祀坑》一书对金杖图饰的描述是:在143厘米长的金杖上,首端46厘米长的范围内镂刻着3组图饰。“靠近下端的一组为两人头,人头之间以双勾纹相隔。头戴锯齿状冠,耳悬三角形耳坠。头两侧有卷角。人头像为弯刀眉,立眼,兽耳,弧形阔口。”这段话里所谓的“双勾纹”,实际上刻画的是人鼻。圆筒样的金杖,前后两面各刻一个人脸;在左右两边的两脸中间,再刻画一个鼻子,表示还有两个隐性的人脸,因为再刻人脸,地方已经不够了。应当指出,这组图纹刻在金杖顶部1/3区间,而人脸的位置,正好在中心偏上的部位。从人脸的方向来看,金杖必须竖立放置,如果横卧,人脸就不正了。想当初它可能直接插在一个座子上,像神主牌位似地被人崇奉。书中“推测是一柄巫术用杖,或为魔杖。”应当是对的。
   那人头戴唐僧帽,耳戴三角坠,有明显的耳孔,脸谱与其他铜人特征相似,与二号坑出土的玉边璋上刻的人像(图2),也有类似之处,都表明那是高层次神职人员,有着无边的法力。
  这组人脸图像的上边,是两组同样的图饰,表现出左右各有箭穿鱼鸟的形象,高高在上。“鸟似为猛禽,钩喙,大头,昂首,竖尾。”鱼“头端有胡须,应为鲤鱼。鸟背上各有一支箭,射进鱼的头部。”这些判定也很正确。那鱼的特征,是阔嘴,口部有须,身带鳞甲,背鳍延长,尾部分岔,自非鲤科莫属(图3)。鲤鱼生长迅速,对环境的适应性强,自古就被人类养殖,是我们最熟悉的食用鱼类。可是图中刻画的却是用箭去射,岂非杀鸡而用牛刀?
  
  金沙出土的金冠带,圈成近于20厘米的圆箍,宽度2.8厘米左右,规模比金杖要小。上面刻着4组相同的图饰:都是象征人脸的圆圈和一支箭穿鱼鸟。圆圈里面没有口、鼻、耳,只有代表眼睛的两个小圆环。它的上下都有眉毛,因此颠来倒去都是一样。这种抽象的脸谱,在三星堆二号坑出土的铜挂饰上就出现过(图4),报告称之为“共目兽面纹”。它的象征意义应该和戴唐僧帽的人脸等同。《金沙淘珍》描写“鱼体宽短,大头圆眼,嘴略下钩,嘴上有胡须。身上鳞片逼真,只是在近尾处作折尺形。鱼身上有一道较长的背鳍,身下有两道较短的腹鳍,鱼尾较宽,作丫形,两边尾尖向前卷曲。”显然这也是鲤科鱼类。箭是深入鱼头之中,并贯穿了长尾巴的鸟。从箭的方向来看,两组图纹是连续的,另外两组则与之相对。可见箭穿鱼鸟的图案,以两组为单位,这一点似乎比较重要。金杖的图饰组合,同样如此。惟一不同的地方是:三星堆图饰竖着放,而金沙的图饰则平着放。
  过去考古家曾将这一图饰,解释为鸟负箭而射鱼,或将乌形解释成喻意箭飞之速,目的是避开射鸟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无论三星堆或是金沙,器物上都表现出鸟崇拜的特征;而且考古界见到鱼和鸟在一起,几乎总是很快联系到古蜀王鱼凫。射鸟一事,每每与此类论证存在抵触。但是图上的鸟头朝向,和鱼头完全一致,都是正对着箭头的方向,所以不论是鱼是鸟,总免不了被箭射中的命运。由此可见,图饰表达的含义,与鸟崇拜和鱼凫无关,完全是炫耀这支蜀人箭法的高超,巫术的神妙,其结果是企望年年获得渔猎的丰收。
  不过,令人不解的是箭射鲤鱼这种做法。目前鲤鱼除了人工喂养以外,多半用钩钓和网罟来捕捉。三星堆和金沙图上却不约而同用箭来射,难道射箭的技术比钓、网更简单?
  
  二、捕鱼方法
  
  中国人捕鱼方法,以网罟为最古老。《周易•系辞》说,包牺氏(伏羲)“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世本》说罗网是芒氏的发明;而弓箭的发明者,则是黄帝时代的挥和夷牟;年代要晚得多。最早谈到射鱼的,是殷商或西周《周易•井卦》的卦辞:“井谷射鲋。瓮敝漏。”井谷,就是井回,一说是狭窄的溪谷。鲋,子夏说是虾蟆,有些讲不通。《本草》说是鲫鱼,也属于鲤科,则比较合理。但鲫鱼个体较小,最长不超出30厘米,为什么要用箭射?《埤雅》一书作了解释:它“肉厚而美,性不食钓”;井谷范围狭窄,网罟施展不开,钓它又不上钩,因此被迫只有用箭来射。瓮是古代用来打水的瓦罐,由于想吃鲫鱼的人忙着往井谷里射鱼,不小心把旁边的水罐也射烂了。可见井边射鱼,吃力不讨好,被《周易》收为笑料。
  类似这种射鱼之举,古代并不罕见,因而被讲哲理的学问家用作比喻。《吕氏春秋•知度》“非其人而欲有功,譬之若夏至之日,而欲夜之长也;射鱼指天,而欲发之当也。”射鱼必须指向水中,要是指着天,怎么能射中?不过,用弓箭去射的鱼,一般都是大鱼。《史记•秦始皇本纪》载有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他到山东琅琊,梦见与海神打架,便问占梦博士怎么办?博士说:海神经常变化成大鱼,只要准备好连弩等捕鱼工具,等它出来马上就射,准能打败海神。于是始皇坐船出海,从荣成山一直绕到之罘岛,才发现一条大鱼,终于将那鱼射死了。《汉书•武帝纪》也载有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冬,汉武帝南巡到了寻阳,在长江上发现鲛鱼(鲨鱼),亲自用箭去射,结果将它捕获。秦皇汉武所射的鱼,大抵有几米长,上吨重,气魄之大,与射鲋不能相比。
  
  
  三、图语推理
  
  三星堆和金沙的射鱼图,恰恰犯了“射鱼指天”的大忌,因为箭上不但穿着鱼,还穿着鸟。那鸟头顶有羽冠,尾上有长翮,足有分趾,嘴有钩喙,而且张开着翅膀,说明是飞翔中被射下来的,可见蜀人的技术非凡。如果说,鸟是在箭的后面看热闹,并非遭射;或者说,当蜀人射鱼的时候,鱼鹰飞来帮忙拣鱼,那也讲不通。因为那鸟的姿态是背着鱼的,无论它看热闹或帮人忙,其姿态皆不可能。相反,画面上的鸟,分明带着一箭穿喉的惨状。假如图上的情况成为事实,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们射中了鸟之后,把穿着鸟身的箭竿,再次发射出去,居然又射中了水中的鱼。这种机遇十分难得,因而极端神圣。为此.巫师们要把这一画面刻在金杖上供奉,刻在冠带上纪念;表明三星、金沙的英雄,既能控制天空,也能控制水面。
  三星堆和金沙是不同的地方,金杖和金带是不同的器物,却出现相同的箭射鱼鸟图饰,足以证明这一画面有着广泛的意义(比如“福”字,可以写在碗上,可以写在墙上;北方人要写,南方人也要写)。因为这画面已经脱开了一般图饰的范畴,带有图语的性质,成为三星堆和金沙人对我们讲的一句话。在巴蜀文字没有形成以前,画面起着替代文字的功能。
  箭射鱼图,写成汉字可以是“弓鱼”。恰恰20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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