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扬州八怪”漫仪

作者:杨 良



  “扬州八怪”应该说是“杨州画派”中特殊的几个画家,他们对宫廷所谓正统画派的叛逆和艺术创新,有承前启后的精神影响。近一个世纪才称他们为“扬州画派”(当时他们自己并未标榜是一个什么派)。这是一个历史的约定,不是历史演进。
  “扬州八怪”指:李鲫、汪士慎、高翔、金农、黄慎、郑板桥、李方膺、罗聘,也有把高凤翰与华新罗、闵贞、边寿民、陈撰列入的,也有把石涛列入的。高凤翰在艺术方面与前举画家尚有些近似,而华新罗、闵贞、边寿民、陈撰等的画风则与之有差别。对此,(扬州画苑录》、《天隐堂集》、《古画微》、欧波罗室书画过目考》、《爱日吟庐书画补录》、《中国给画史》都有记载,而未定论。其中,汪鋆的《扬州画苑、录》旨在批判,凌霞的《天隐堂集》意在歌颂。“扬州八怪”一词,清乾、嘉、道三朝文献尚无记载;至清末汪銎、凌霞、黄宾虹才提出,但并无固定说法。后来论画者似乎有一个约定,认为不必拘泥哪一种说法,也不必限于哪八个人,将着眼点放在“怪”上而不在乎“八”这个数字。这样就求同存异地保留了15位画家。
  为什么八家在康、乾时代不发生在北京和江南而发生在扬州这个城市?有的认为扬州地方没有“四王”的势力是一个原因。比较一致的看法是,从高凤翰生年(1683年),到罗聘逝世那年(1799年),前后共116年,是八家生活的年代。这正是我国资本主义因素产生的时代。扬州这个官商资本泛滥的中等城市,市民阶层的哲学、文学、艺术较为繁荣。院派大师高震高举“扬州学派”的大旗,石涛高唱“汰古无法”的歌声,给扬州的艺坛吹来了新的空气。另外,扬州没有那么多的封建约束,也没有江南那么多偏狭的门户之见,正是艺术家喜爱的土壤。清王朝取得了政治和经济上相对安定的局面,但又不放心汉族知识分子潜在的民族主义思想,因此特别关注东南一带的地主阶级。朝廷在兴文字狱的同时,对汉族中“真正学行兼优,文词卓越”的人进一步行怀柔网罗的政策,开“博学鸿词科”网罗汉族知识阶层。在那个即将走到尽头的封建时代,《儒林外史》、《红楼梦》、《聊斋志异》等伟大文学作品相继产生,抨击了黑暗的现实。而绘画领域内八家作品的兴起,也正好与之相呼应。不过,八家作书作画是为了卖钱,求得生存保证。其作品还不能与《儒林外史》、《红楼梦》、《聊斋志异》这类内容更丰富、更深沉,思想性更强、更伟大的作品的历史价值与社会价值相比。
  那一时期的知识分子除一部分受王船山、黄梨洲的哲学影响以外,大部分尚困惑在“理学”、“考据学”和“八股文”里。北京宫廷中的画师歌功颂德,言不由衷,粉饰太平;江南的“四王”吴、恽及其门徒崇尚复古模拟的风气;至于长期的宗派门户之见亦充溢在南北画坛。八家画风在这之中脱颖而出,如春风袭面,使画坛为之一震。特别是八家的诗、书、画、印样样精通,社会影响逐渐扩大。当时有人出来向他们吹冷风,说他们不会郑重其事画工笔画,也不擅长山水,只是东涂西抹画几笔写意的松竹兰梅而已;还说这样的几笔和五言七言打油诗,不能登大雅之堂,于是送给他们一个带嘲谑的外号——“扬州八怪”。到后来,论者才客观指出,所谓怪,乃是革新和创造。
  还有理论家正确看到触发“扬州画派”发生的时代背景——当时的扬州经济形势。八家生活的年代,正当我国资本主义因素产生,封建社会行将崩溃的前夕。扬州作为商业性的都市,已与外商发生了联系,相对地也造成贫富迅速分化。亲王每年的俸银高达一万两,禄米五千石;从三品的盐运使,年俸银一百三十两,禄米一百三十斛,另外还有养廉银和非法收入不算。暴富们争购土地形成“近日田之归于富户者,大约十之五六”的局面。(参见《清经世文编》)郑板桥在《维县竹枝词》中说:“绕郭良田万倾赊,大都归并富豪家。”官商勾结贪污成风。扬州著名诗人金兆燕哀叹“蔌蔌贾人子,广厦拥厚资,牢贫牟国利,质库睃民脂”。当时一个教书的秀才先生每月收入才白银一两,郑板桥慨叹“半饥半饱清闲客”。由此可以推想职业画家的生活也应清寒。
  扬州位于长江、淮河汇合处,四方商旅络绎不绝,每年有三百余万引(每引三百七十斤)海盐通过这里向安徽、河南、江苏、江西、湖南、湖北六省散运。盐官司盐商的聚集挥霍刺激了商业手工业的发达,招引来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物,使扬州形成一个表非常繁荣的消费城市。扬州关每年税银可收四万四万八百余两。康熙帝、乾隆帝前后十二次南巡扬州,在金山、焦山、天宁寺、高旻寺设行宫四处;为了粉饰太平,又扩建二十四景。这从徐杨所绘的《乾隆南巡图》可见一斑。上自北京宫,下到江淮商贾之间,形成一种极其微妙的相依关系,官僚资本、商业资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以盐为生命线线巧立名目,贪污肥己,形成“六苦”(输纳、过桥、过河、开江、关泽、口岸)、“三弊”(加铊、坐斤、做斤改斤)。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五十九年(1794年)两次不能不公开化的“两淮盐引案”暴露了盐官化公为私,隐瞒税银达几十万两之巨的丑闻。盐官如卢见曾、曾燠,盐商如定、亢、江、黄、程、方、郑、江等诸家富甲东南。他们多罗致当时知名的书画艺术家为座上客。
  康、乾以来,扬州的诗文风气很盛,盐官盐商商多以此招客会友,过往的文人黑客如袁枚、吴敬梓、杭世骏、厉鹗、蒋心余、吴锡麒、姚鼐等也愿在这湖山胜丽的盐城盘桓。金农、郑板桥、李 、汪士慎、高翔、罗聘等则在此生活直到晚年。
  由明入清以来的杨州画家之多,可北抗京师,南比吴门,著名的如石涛、唐志契、高之鼎、丁鹤洲、袁江、袁辉以及八家。18世纪的扬州,做学问的空气比北京自由一些,所以出现一些与正统的院派相对而言在艺术上能革新的人物。写实与写意,革新派重在写意;写形与写神,革新派专在写神。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早就有印象派画家产生了。18世纪扬州发生革新派活动,延续时间达百年之久。至19世纪,巴黎才出现一个非常热闹的画派——印象画派。1877年,印象派第一次开画展;到1881年,印象主义集团已不复存在。当然,其活动期虽极短,但影响却很深远,至今仍余音袅袅。
  扬州画坛革新派中,石涛是先行者,八家为主力军。那时山水画方面有类东派,虞山派;花鸟画方面有常州派;在扬州,画坛则呈现出百花齐放,千峰竞秀的特点。这也是八家能够在这里发生及其活跃的又一原因。文人画标举“士气”、“逸晶”,讲求笔墨情趣,脱略形似,强调神韵,有别于民间和宫廷画院的绘画。扬州八家把文人画的回避现实,脱离生活引向关心现实,重视生活,寄愤懑之情于纵横跌宕、痛快淋漓的画风里。八家中有几位特别发展了水墨写意画,破笔泼墨技巧取得突出的成就,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
  八家修养全面,能诗、工书。他们把绘画对象人格化,将梅的傲骨、石的坚贞比拟自己。他们的文化修养、社会阅历、政治见解,多在绘画上得以集中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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