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白得有味也是诗
作者:李永晖
很早以前,一位诗界大佬告诉我:“读书人不会作古体诗词,不算资格读书人。”这话虽有些偏颇,但也有积极的一面。于是乎,我开始“攻坚”,写起古体诗词来。经过数年试笔,我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深感作古体诗词太难太难。有时为了遣词合韵,竟弄得我食不甘味,睡不安枕,伤心透了,更无智力和勇力去追求刘勰所要求“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的高端境界。对于人来说,健康与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我何苦为了一个“古”字,如此这般地蹂躏自己的脑神经,透支自己的生命。想开了,我立马转向,依旧写我的直白诗。
诗歌起缘于古代劳动人民的“杭唷杭唷”之声。仓颉造字,生出一大堆文人以后,这大千世界就有好戏看了。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历史的演进,在中国传统文化长廊中便出现了《诗经》、楚辞以迄汉魏乐府、唐诗宋词和元曲等。这些古体诗歌无一不讲求格律、声韵,无一不注重蕴藉敦厚的炼意,无一不追求意境与韵调的统一。其优秀诗作有如滚滚长江,奔腾不息,惊涛拍岸,为中华传统文化平添了耀眼的异彩,注入了无限的生机。我们完全有理由说,古体诗歌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精灵,是我们的国粹。但毋庸忽视,在这些高雅极至且具有主导性的诗歌产生与发展过程中,同时又出现了不拘格律,写得比较直白,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民歌,其中包括打油诗和竹枝词。别小瞧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它们其实受众面极广,社会影响力颇大,堪称是一支异军。唐代张打油所作的咏雪诗“天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写得直白,却无比生动形象。这首打油诗传唱千年而不衰,足见它的品位不俗,生命力旺盛。被尊为“诗仙”的李白,他写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严格讲来,也是首打油诗,千百年来大人小孩谁不会唱诵?延至近、现代,写得好的民歌也不少。以四川为例,就有一首曾经唱红全川。1968年,“四人帮”把反对他们倒行逆施的干部群众诬为“小爬虫”,下令捕捉和批斗,到处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逼得蜀中许多人逃到峨眉山避难。斯时有人写了首打油诗,诗云:“人说峨眉天下秀,我说峨眉好个毬。不是天下闹‘虫灾’,哪个龟儿才来游!”顷刻间,全川百姓争相传诵,藉以发泄对“四人帮”的痛恨。这样的直白诗,你能说写得不好?
古体诗词虽贵为国粹,但仍需继承和发展。继承容易,发展却较难,难就难在如何去“破”,如何去“立”。现代经济和社会在不断向前发展,我们诗人也应该与时俱进,敢于图新,创作出更多贴近时代,贴近现实,贴近广大人民群众精神需求的优秀诗作。欲达此目的,我以为当前诗歌创作应采取“两手抓”。第一,古体诗词在不悖守律与炼意的原则下,必要时容许“以律让意”,并大胆吸收民歌的某些养料,肇创古体诗词的新品类。老是跟在老祖先的屁股后面跑,跳不出某些旧的窠臼,古体诗词创作就最多只能是“守业”,根本莫指望“发家”。第二,要瞄准诗歌发展的大趋势,创作更多的民歌,并广泛搜集和整理广为传诵的民歌民谣,其中包括反映民心民意,抨击时弊的东西。诗坛是个大花园。大花园本身就应该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在这个花园里,既要有像古体诗词那样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也要有像民歌这样朴实可人的刺藜花,这样才算“百花齐放”,“春色满园”。
我这人很直白。直白人写直白诗,再好不过。为了不玷污古体诗词的圣洁,我把这本集子的100多首诗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叫做“沾边律诗”。何谓“沾边”?就是说这些诗按律诗要求勉可入围。我在写作时,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凡有碍直抒胸臆的某些条条款款,必要冲决,因之免不了有悖律的地方。读者见之,批两句可以,但不可大加挞伐,因为我也有感情脆弱的时候。第二部分叫做“长短句”。我填的这些词章,都有所胎息。由于要痛痛快快地表达思想感情,包括骂人,就自然不会严遵词牌,恪守规矩。为了逃避行家们的“打击”,我玩了个小聪明,不标词牌,让你雾里看花,说不出个所以然,大不了骂我一句:“这小子,耍无赖!”第三部分叫做“打油诗”。这部分诗题材广,量也大,既是打油诗,就但凭己意,随意地“打”,毫无拘束可言,所以写起来比较轻松,感觉十分快活。
我的《直白诗稿》先天不足,后天发育不良,但她仍有福气。真没想到,经过蜀中诗词大家张绍诚、冯广宏、冯修齐、王定璋和谢桃坊等先生的“医治”,她居然活了下来,并能站立在地,笑在人前。对于诸位大家所付出巨大心力,我铭怀五中,感激不尽。我不善诗,诗稿中恐怕还有一些纰漏,倘若读者发现,乞请教正。
“怪物文人怪物诗”,怪在诗词出奇思。俏皮话里味辛辣,不辣不麻非我诗。今后,我决意向清末民初的蜀中“怪物文人”、“幽默大师”刘师亮先生学习,奋力进军竹枝词和打油诗,争取写出点名堂。
作者:四川省文史研究馆(成都)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