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与《契丹藏》有关的一件石刻
作者:杨卫东
【摘要】《契丹藏》是一部卷帙浩繁的佛教文化典籍,它的刊印与流布是辽代中晚期社会文化与宗教活动中的一件大事。涿州歧沟关天王院遗址出土的《新赎大藏经建立香幢记》刻石的题记文字,透露了有关刊印大藏经的一些信息,为研究辽代燕京地区的历史和寺院经济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前不久,河北省涿州市文物保管所征集到一件辽代刻石,其题记文字为研究当时燕京地区的历史和寺院经济提供了第一手资料,特别是其中关于辽代大藏经(即《契丹藏》)的一些信息,更是弥足珍贵。
一、刻石概况
从形制和内容上看,此石属纪事类经幢,刊立于辽道宗咸雍四年(1068年)。出土时经幢的天盖与基座俱失,仅存幢身。幢身为汉白玉石质,高67厘米,直径31.5厘米;八棱形,其中大面宽15.5厘米,小面宽10厘米。幢身八面皆刻有文字,均为正书,竖排。首面额题“奉为圣文神武全功大略聪仁睿孝天皇帝特建香幢”22字,字径约5厘米。第二面至第七面为题记、题名与免税田亩的数量及界至,计29行,每行20至30字不等,字径1厘米左右。第八面为经文,首题“烧香真言曰”5字,真言(经文)3行,共38字,字径2厘米。题记文字为(图一):
大辽国涿州范阳县歧沟关天王院大众等,各舍净财,赎杂宝大藏经,圆满周毕。欲集英鉴,具列如后:首座晓能晓伦晓寂讲经律弘幽晓进晓俊诵经晓□□晓临弘净道□法俊讲经律论方□前监寺观尚座讲论□□法□□□讲论弘宾弘纪弘晟道□□□□□讲经论道□弘□□□讲经弘关讲经迫祥院主道信□□道□道□讲经弘远弘源弘清□□□□寺讲经论沙门晓□书□□□刘司□□咸雍二年十月日大通田免税至四年六月七日新赎大藏经建立香幢记(以下为免税田亩方位、坐落及数量的具体明细,近600字,字多漫漶,略去不录。)
这件佛教石刻的撰文与书丹均出于释子之手,从文章和书法的角度看,不仅记文粗略,而且笔力稚拙,书写也不循行款,实无佳处。然而可喜的是,幢记中关于涿州范阳县歧沟关天王院僧众在辽咸雍四年六月舍财“新赎大藏经”、“圆满周毕”,与当时政府以免征田税的办法筹资刊印大藏经的政策,为我们今天了解距今900多年前著名的《契丹藏》是如何刊印、流布的,提供了一些新的史料。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件《新赎大藏经幢》(为叙述方便,笔者暂定此名)是继现存于北京西山大觉寺的咸雍四年《阳台山清水院创造藏经记碑》[1]之后,第二件与《契丹藏》有关的辽代刻石,而且其文献意义并不逊于前者。
为了深入了解这件石经幢的价值,有必要对《契丹藏》及其研究情况,先做一点简要的叙述。
二、关于《契丹藏》
《契丹藏》是一部卷帙浩繁的佛教文化典籍,它的刊印与流布是辽代中晚期社会文化与宗教活动中的一件大事。据上文提到的《阳台山清水院创造藏经记碑》碑文记载,《契丹藏》凡579帙,如果以每帙为10卷计算,共有5790卷。其实《契丹藏》是后世对辽刻佛教典籍的称谓,以别于历史上其它朝代的藏经之刻,而在辽代,则统称之为“大藏经”。
所谓大藏经者,即佛学经典的总集,也叫做“一切经”。有关学者研究认为,藏经之刻首创于北宋太祖开宝年间(968~976年),后世称之为《开宝藏》,可惜这部藏经已佚,目前所存残帙不足10卷,其具体的经目已难以考
出[2]。继《开宝藏》之后,便是辽代所辑刻的《契丹藏》了。
关于契丹大藏经雕印的具体时间,诸多研究者曾一度众说纷纭。叶恭绰《历代藏经考略》以为:“约为辽兴宗(1031~1055年)迄辽道宗时(1055~1101年)。”[3]罗先生认为:“《契丹藏》雕印年代始自辽兴宗重熙年间,终于辽道宗咸雍四年(1068年)。”[4]据辽南京(今北京)著名僧人觉苑所述,兴宗命远近搜集的佛经都要付雕印,并需详勘,觉苑因此参与了校勘。重熙二十二年(1053年),辽兴中府建灵岩寺,曾购得藏经一部收藏,以广流通(耶律劭:《灵岩寺碑铭》),说明当时《契丹藏》已经初步印行。道宗时仍继续搜罗佛经,校勘入藏,即《阳台山清水院创造藏经记碑》所载:咸雍四年(1068年),“今优波赛南阳邓公从贵……又五十万及募同志助办印大藏经凡五百七十九帙,创内外藏而龛措之”[5]可为印证。此外,罗先生认为:“契丹藏前后有‘统和本’与‘重熙—咸雍本’两个版本。‘统和本’共五百零五帙,编校主持人诠明,目录为《开元释教录》及诠明所撰《续开元释教录》三卷;‘重熙—咸雍本’共五百七十九帙,编校主持人可能即是觉苑,目录是其太保大卿师(可能即觉苑)所撰的《契丹藏》入藏录。”[6]据罗先生之考证,则清水院之“大藏经凡五百七十九帙”实为《契丹藏》的重熙—咸雍本。另据《阳台山清水院创造藏经记碑》“燕京右街检校太保大卿师赐紫沙门觉苑,玉河县南安窠村邓从贵合家承办永为供养”的款识[7],可确证“重熙—咸雍本”大藏经确为觉苑编校和主持雕印,而最后完成的时间应该是辽道宗咸雍年间。这一点,此次新发现的《新赎大藏经幢》亦可做辅证。
《契丹藏》失传已久,其“面貌”如何,历代研究者多有猜测而未敢定论。所幸1974年在山西应县佛宫寺木塔内发现了《契丹藏》的少数残卷,为深入了解这部古代佛教文化典籍提供了实物资料,从而明确了其编辑及雕版印刷的地点在燕京(今北京)的寺院内(如弘法寺),董其事者皆为当时的一些高僧大德。
三、《新赎大藏经幢》刊立的社会背景
经幢是佛教刻石中的一种,因其形似幢而得名。幢是佛教用品,原来是一种由丝帛制成的伞盖形状的装饰品,顶端装如意宝珠,下端装有长木杆,树立于佛像前。后来人们用石块模拟其形建造,是为石经幢。考古发现证明,石经幢的建造始于唐代初年,一般作八棱柱状,亦有六棱、四棱或用多种石块雕饰而成的。柱顶有盖(俗称“天盖”)为檐,单檐、重檐、多檐不等,多雕垂幔、璎珞图案为饰。柱身刻经文或佛像,经文多汉、梵文相间,佛像则或浮雕,或线刻。经幢内容丰富,形制不一,往往先刻经文,后有题记和题名,文字多镌于幢身;造型或简或繁,有置多层“天盖”和须弥座者,雕饰亦渐趋繁复。经幢名称繁多,有称“八楞碑”、“石柱碑”、“八佛头”的,也有称“法幢”、“妙幢”、“宝幢”、“花幢”、“顶幢”、“香幢”的。如涿州市文物保管所征集的这件经幢,额题中便自称“香幢”。
经幢以刻写佛教经文为主,原来的目的是用于留存和传播佛法,后来则主要用于祈福祛灾,也偶有用来纪事的(仅限于佛教活动),如这件《新赎大藏经幢》,可称为纪事幢。目前发现的辽代经幢大都刻写《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也有刻写《金刚般若经》、《多心经》、《华严经》、《智矩如来破地狱真言》、《七惧藏佛母心大尊那真言》,而且大多梵、汉间书,也有全用梵文的。信奉佛教的人相信:刻写了经文的经幢,其影子映照在身上,其微尘沾染于身上,即所谓“尘沾影覆”,就能使人消除罪业,免入地狱;而建造经幢,更是功德无量。
《新赎大藏经幢》所刻经文仅38字,均为汉文,而且名为《烧香真言》,这在目前所知的辽代经幢中十分罕见。烧香是一种佛教仪式,为五种供养及六种供养之一。世谛的解释为拂邪气、请神灵;第一义谛的解释为能使所修之功德遍及于一切处。按幢记中所记的涿州范阳县歧沟关天王院僧众们“各舍净财”赎大藏经的行为,自应是无量之功德,而弘扬这种功德使之遍布于一切处,便是其刻写《烧香真言》经而不用其它经文的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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