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4期
太平天国金腰牌略考
作者:杨海涛
【摘要】南京博物院收藏有一枚正面錾刻“爷赐御哥”铭文的金牌饰,笔者经研究后认为,其铭文应释读为“爷哥御赐”,是太平天国时期高级官员佩带以表明身份的腰牌。
南京博物院收藏有一枚“爷赐御哥”金牌饰,为黄金质,方孔圆钱形,直径10.7厘米,厚0.1厘米,穿径1.8 厘米,重88克。正面内圈錾刻楷体铭文“爷赐御哥”4字,阴线双勾刻划,以鱼子纹填充,4字类似钱文,分布于方穿的四周。外圈錾刻二龙戏珠纹饰带,左右分别有一条五爪龙盘旋而上,上部正中有一火珠,下部有寿山福海,鱼子纹为地,整个图案基本呈左右对称布局(图一)。背面形制与正面基本相同,外圈纹饰带錾刻缠枝花卉,左右为莲花,上下为牡丹,并以枝叶相连。内圈錾刻楷体“纲常同顶”4字,亦为阴线双勾刻划,鱼子纹填充,4字位置类似钱文,为直读(图二)。金牌饰上部有细小云纹作冠,冠上有两个小穿孔,用于系绳佩带。其金质成色在60%左右。一直以来,此金牌饰正面的文字被识读为“爷赐御哥”,笔者在对太平天国历史进行研究后认为其识读有误,应为“爷哥御赐”。
“爷哥”和“同顶纲常”是太平天国的独特用语。19世纪中期,洪秀全在金田起义之前成立拜上帝会,并仿基督教制定了天父家长制原则,建立了一个由天父家族异姓“血缘同胞”兄弟组成的领袖集团。在这个天父家族中,耶稣为“太兄”,洪秀全自称为次兄。 “爷” 字专指天父,1861年永安建制时被列为避讳字,洪秀全更降诏规定:“古今前后爷独一,凡是父辈避称爹。”[1]因此,“爷”即天父上帝,“哥”专指天兄耶稣。为了维系教内团结和克服多元化领导,洪秀全以“同顶天父天兄纲常”相号召,并在指定杨秀清为天父代言人之后,又指定肖朝贵为天兄耶稣的代言人。太平天国后期,洪秀全又宣称将幼主过继给耶稣为子,因此前期的“同顶天父天兄纲常”被改为“同顶爷哥朕幼纲常”[2]。金牌饰上“爷哥御赐”4字的独特布局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因为出于对耶稣的尊重,“哥”字是不能放在最下面的。
金牌饰1969年发现于南京城南颜料坊88号。当时紧邻88号的南京战斗制鞋厂扩建厂房,在起地板时发现此物,报告南京博物院后入藏至今。颜料坊邻近的夫子庙在清末是条有深宅大院的小巷,当时是南京城内比较繁华的闹市区之一。88号原是一座有亭台楼阁的大宅子,建国后其中一部分辟为工厂,2006年7月笔者访问原址时仅存一间面临拆迁的瓦房,从结构上看有晚清风格,已无人居住。据当地居民口耳相传,颜料坊在太平天国时期曾有当时的高官府邸,如《金陵胜迹大全》记载,颜料坊49号和47号为一组六进住宅,房主杨姓,自称为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后代[3]。这件金牌饰的发现证明这些传说不是空穴来风。太平天国的文物在旧建筑中屡有发现,据《太平天国博物志》记载,在运动处于低潮、即将失败时,太平天国的官员和将士纷纷将官印、官执照、腰牌等能表明身份的物品隐匿起来,密藏于馆衙或住宅的梁椽内、地板下、匾额后或墙体里,期待将来能卷土重来,多年以后因房屋维修、拆迁等原因,这些物品才得以重见天日。如南京三条营幼儿园拆墙时就发现了太平天国的木印,常州、杭州等地的住宅墙体内也曾发现太平天国的木印[4]。
那么,这枚金牌饰的用途是什么呢?根据金牌饰的形制,尤其是上端的两个小孔,可以肯定这种金牌是用于佩带的。罗尔纲先生在《太平天国史》中写到:“太平天国也颁发徽章,其制未详,惟知有金牌、银牌两种。金牌有一种上镌刻‘爷哥御赐遵天贼’六字。银牌有一种叫做得胜银牌,如茶碗口大而圆,其上刻‘急公’等字,是以攻克杭州功得赏的。又有一种银牌如桃子式,其上刻字未详。得到徽章的人都佩带身上,以表示光荣。”[5]从这些文字记载看,这枚金牌饰与文中提到的徽章相差甚远,因而推测不可能是徽章。
笔者认为金牌饰应该是太平天国的高级腰牌。太平天国的腰牌在南京曾有发现,如1958年4月南京市荷花塘小学发现的太平天国“功勋曾容年腰牌”,为木质墨书,正面有“爷哥纲常,大齐同顶”等31字,高8.7厘米,宽5.7厘米,厚0.9厘米,中间穿孔,可以悬挂,现收藏于南京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6]。对比这件木质腰牌,笔者以为“爷哥御赐”金牌饰应该也是腰牌。因为太平天国对于腰牌有完善的制度,与衣帽、旗帜一样是身份的象征,不容损毁或遗失。和许多留存至今的太平天国官印、官执照等一样,腰牌也是物主身份的代表,因此原主人将它精心藏匿起来,一旦太平天国卷土重来,这些物品将证明其身份。另外,金牌饰上的文字内容和曾容年腰牌上的文字内容大同小异,只是因使用者职位不同而质地不同。曾容年是下级军官,故使用木质墨书的腰牌,而这件金牌饰的主人可能级别较高。首先,其质地为金,不是一般中下层官员所能拥有的;其次,二龙戏珠图案也是高级领导人才能使用的,如忠王李秀成宝剑的剑柄和剑鞘、遵王赖文光战刀的两面都铸有二龙戏珠纹样[7],另外常州护王府的瓦当滴水上也有二龙戏珠纹。
太平天国的腰牌发现较少,安徽省博物馆藏有两块,均为木质墨书,也是下级军官所佩带的[8]。由于太平天国失败后许多文献资料被毁,目前关于腰牌及其使用制度等情况不明,这枚金质腰牌的发现为研究太平天国的腰牌制度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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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春涛:《天国的陨落——太平天国宗教再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58页。
[2]黄澄河:《洪秀全的一神教天命观》,《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1年3期。
[3]季士家、韩品峥:《金陵胜迹大全》,南京出版社,1993年,第276页。
[4]郭存孝:《太平天国博物志》,广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89页。
[5]罗尔纲:《太平天国史》,中华书局,1991年,第1029页。
[6]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太平天国文物》,江苏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1页。
[7]周汛、高春明:《太平天国的绘龙艺术》,载《太平天国史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下),江苏省太平天国史研究会编,1980年。
[8]同[5],第1063页。
〔责任编辑:成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