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2期

我乐意这顶帽子

作者:陈大超




  “哈哈,你什么时候成了‘财经作家’了?”一位’朋友在电话里说。我知道,他是看到山东济南办的《财富时报》了,那上面有个“财富茶座”版,这个版的编辑先生最近在选用我的一篇文章时,在我名字前冠上了一个“湖北财经作家”的称号。我便笑着说:“人家那样做,其实是在给我灌输财经作家的意识呢,而不表明我已经是个财经作家了啊。”
  这几年,我只不过是在写某些文章时,多多少少地有了一点“财经意识”和“经济眼光”罢了。要说,这也是被逼的。一个完全以写作为生的人,如果眼睛里再没有“经济”,那么说不定哪一天,经济就只能让我喝西北风了。为了让自己写出来的文章,贤的高风亮节。一次是,他从国际奥委会中国委员人选名单上,硬是将自己的名字拉下,力荐何振梁为第一人选。何人选后,由于工作出色,依次递升为国际奥委会执委、第四副主席、第一副主席,成为萨马兰奇的得力助手,在国际体坛赢得了声誉。而中国之最终申奥成功,何则立下了汗马功劳。,何的成长,既反映中国体育走向世界的步伐,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荣高棠的远见卓识。再一次是,无论资历、名望,还是贡献,王猛离任后,顺理成章荣该接任国家体委主任一职,但荣又力荐李梦华为主任,自己则甘愿退居二线,“在梦华后边当啦啦队员”。笔者见闻有限,当读到《体育之子》中的这些事迹时,不禁感慨地想到:在当下这种社会环境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像荣高棠那样,在面临荣誉和晋升之际退避三舍呢?于此,传记中虽着墨不多,却为人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体育之子》一书,除了直接描写传主的赫赫事功,还生动有趣地写了周恩来、邓小平、贺龙、陈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体育活动和他们关注体育事业的细节。这类描写有些是与传主的事迹并无直接关连的,却从侧面揭示了他所从事的事业,何以能蒸蒸日上的深层之因。
  作为一部全面描写传主人生、思想、性格和情感世界的传记作品,《体育之子》一书用不少篇幅写了荣高棠的爱情、婚姻和家庭生活,写了他一家人(尤其是他家的几个孩子)与周恩来、邓颖超夫妇间胜似亲人的特殊情感,也写了荣高棠与运动员们的亲密无间和他对他们“火焰般的爱心”(荣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对运动员们,他却能“润物细无声”般地关心与爱护)。这些描写中包蕴的深浓的亲情、友情和人情,拉近了读者与传主的距离,使他们看到了传主作为一个高级干部所同样具有的普通的和动人的感情世界。也正是这类描写,加增了整部传记思想艺术的感染力量。
  所以我写文章,是从来不写那种纯粹是为了应景的露脸的混帐东西的。我只写能与读者心灵相沟通的真性情、真哀乐、真思想、真感悟。只是没想到这样写着写着,我文章里就有了一种“经济眼光”了(关注读者和我自己的生活来源,关注在社会进步的背后起着更大作用的经济因素),就有人称我为“财经作家”了。但是我乐意。
  
  我不要名誉和地位?
  “你不要名誉和地位,辞职回家专门以写作为生,你妻子她当时是怎么看的?”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样问我。问得我心里暗自一惊。我便笑着反问他:“那么在你看来,我现在是一个没有名誉和地位的人啰?”见我这样问,其他的人都笑了。
  那小伙子便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只有那些出入机关身上有官衔的人,才是有名誉和地位的,你辞职前已经是副科级干部了,你要是不辞职,凭你的能力继续往前干,今后岂不是有可能熬个县级或副县级?”我点点头,仍然是反问他:“那么你认为我只有熬上个县级副县级才有价值,像现在这样活着就没有价值?”
  这时候妻子就给我使眼色,叫我不要跟人家太过认真。我也就笑一笑,与几个来访的年轻人聊到别的话题上去了。不过,我倒真是想就那个小伙子提出的问题,深入地谈一谈。
  
  老实说,不论世人怎么看,我自己觉得我现在活得还挺不错的。特别是,从辞职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我可是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缺乏“名誉”和“地位”的感觉。相反,我倒觉得我靠我的稿费活着,活得挺有尊严,挺值得自豪。我承认我的稿费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但我却可以说,我的稿费每一分钱都来得非常光明与地道——它里面没有一分—厘的所谓“灰色收人”与“黑色收入”可以让我产生愧疚和不名誉的想法。也就是说,我靠我的稿费活着绝对是一种有“名誉”的事情!
  至于“地位”,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再没有谁可以像一片阴云似的遮掩在我的头顶上,再也没有谁可以让我在他面前装傻和假笑。“那些讲稿明明是我自己写的,可领导在台上念的时候,别人鼓掌我也得跟着鼓掌,别人叫好我也得跟着叫好,好像那讲稿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我在领导面前只有鼓掌和叫好的份儿似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是在领导面前装傻啊!有时候领导讲的笑话,听起来直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可别人假笑我也得跟着假笑,别人笑得前仰后合我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笑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这可是一个出入机关身上有级别的人亲口跟我讲的话。这些年,那些表面上活得似乎颇有体面但却在我这里大倒苦水的人,何止一个两个——有的说到悲哀处竟然声音哽咽泪水盈眶!
  那样的感受我也有过。我可以在这里坦白地说,恰好是我“出入机关”貌似体面的那些日子,是我这一生活得最屈辱最痛苦的日子!这也是我翅膀一硬就要坚决辞职的根本原因:。所以我才认为,一个人可以享受到的最高“地位”,就是他在人格上可以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在精神上可以不受任何人的遮蔽,在经济上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制约!
  我觉得,我已差不多活到这个份上了。当然,那些脑子里暂时还没有这种意识的人,他们是不会这么看我的。他们只要见我与名车华屋前呼后拥灯红酒绿不沾边,就认为我混栽了,就要拿眼小瞧我了。我呢,自然不会把他们的这种眼光当回事,顶多,我只会跟他们笑一笑——至于藏在笑里面的意味,那就让他们去揣摩吧。
  
  “读”得懂我的人,他自会尊重我,自会跟我在一片树荫下,或者是一块草皮上,席地而坐,敞怀而谈,各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