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3期

碎语九侧

作者:王乾荣




  难得安患的诗人
  我敬佩的诗人郭小川去世多年了。一些人把他生前历次政治运动中的检讨结集出版,名曰《检讨书》。
  摘了该书部分内容的《报刊文摘》说:“在此书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知识分子经历的思想批判历史和(一个)真实完整的当代知识分子的代表,尽管不那么完美,但却真实。”
  我想问几个问题:
  郭小川当初写检讨,是为了出版吗?
  卢梭的《忏悔录》和邵燕祥的《人生败笔》里,都有大量“检讨”,那是他们自愿出版供人阅读,让人们从中“看到一个知识分子的思想历程”,也了解当时的社会。但是,郭小川给谁授权了?他愿意别人在他死后把他的检讨公之于众吗?
  邵燕祥尚能在书中为他的“检讨”的前因后果做一个解释,已逝的郭小川有机会说明他当时“检讨”的具体背景情况吗?
  郭小川并没有害人整人的历史,后人有必要把他的软弱、身不由己和一时扭曲的灵魂大曝其光吗?同时代别的比郭小川更典型的“知识分子”是不是也一概要曝光?他们不自曝,就令后来者曝吧!这行吗?
  非寻常故事
  一位12岁女童,写了本小说《正在发育》。她在自序中有这样的话:“人一结婚,不出5年,男的就不敢仔细地完整地看自己的老婆了,即使看了,也不会仔细看第二遍。然而,我找男朋友,是大大的有标准的。要富贵如比哥(比尔盖茨),潇洒如周哥(周润发),浪漫如李哥(李奥纳多),健壮如伟哥(这个我就不解释了)。”比起一位16岁少女给老爹买壮阳药祝贺生日这事来,这神童可谓更上一层楼了。
  我不解的是,这孩子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还对伟哥“搭布”(回避)个什么劲儿呀!“不解释”,犹抱琵琶,反倒显得有点“成人般的虚伪”。如果说了“要求男人的性能力超一流”,怕迂腐的成人看了害臊,大不了加一个注,写上“本段成人不宜”,就行了。
  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孩子,已经用自己的宣言赢得一位几十岁的大男人的爱情。后者说他现在不恋爱,要等着十年后这个小神童长大成人……
  哲人说,羞耻感是道德的装饰,它使男人高尚,使女人妖媚。揭掉这块遮羞布,或许男人就更“高尚”了,而女人,也便会更加“妖媚”。
  我呼吁人们爱护一下属于《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范围的这个12岁女孩,让她健康地成长,至少不要过早地成为人家的“预约新娘”。
  男人和女人谁“坏”
  南方一家晚报发表了一篇访问姜丰的文章,题为《姜丰:男人通常比女人坏》。文中,姜丰似乎是这样说的:“男人通常比女人坏,如果你是男人,一定要对女人好一点。如果你是女人,要对男人宽容一点。”这段内容,只占访问记的大约百分之一,却被报纸拿来做了标题,可见用心良苦。
  男人女人谁比谁坏?难说。如果硬要说谁坏,我抬个杠,宁可说,女人更坏。
  原因:
  1、男人住宾馆,招谁惹谁了,不断接到女人要求“玩玩”的骚扰电话?
  2、便是良家妇女,也秉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信条。为什么女人自己不干活挣钱吃饭,要依赖男人呢?
  3、“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者,女人也;英雄者,男人也。是女人害了男人,害了英雄!
  4、“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原来是女人促使男人变坏的。
  5、男人多爱漂亮女人,没错,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多爱金钱——自云“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则比男人略逊一筹。
  6、一般女人按下不表,武则天、江青这些女妖,更是比男人坏了十倍,有史为证。
  结论:女人更坏。
  当然,这是对那家晚报文章的“戏说”,当不得真。
  一个人的好坏,并非由其性别决定,这是常识。咱们的传媒为了炒作,昧着良心说瞎话,说得跟真的似的。
  尽管诉求一元钱
  一演员因为报纸批评他曾把记者递去的名片包了口香糖,又在与出租车司机发生纠纷时大打出手,便将这家报纸告上了法庭,说是要维护名誉权。他除要求法庭判处该报登报道歉外,还索赔精神损失一元钱。
  有必要打这个官司吗?
  未必。理由有四:
  其一,他是名人,曝光率高,理应比普通人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如果他讲礼貌,对记者和记者的名片很尊重,在和司机的纠纷中也能大度谦让,恐怕就不会惹出麻烦。
  其实即使这演员打官司讨回一元钱,胜诉了,人们心里仍然认为他处世中不能高标准要求自己,出了事姿态也不甚高。除非他不做公众人物,人家才可以拿着普通人的眼光去看他。
  其二,公众人物享有比普通人大得多的话语权。他们澄清自己,说了话,会有“娱记”立即报道;普通人则没有这个便利。他们给报纸写稿,编辑通常会把它当成报纸的荣誉去发表;普通人可享有这份优待吗?
  其三,这演员看似不重视经济利益,即使在损失惨重情况下,仍以区区一元钱作为索赔值,其实这个小官司所带来的轰动效应,以及由此而引来的“原告”本身价值的增加,又不知几许矣!
  其四,尽管只诉求一元钱,但是官司打起来,一样程序也不能少——调查、取证、开庭……这个官司的成本,恐怕就是一元的几百上千倍了。
  当然谁也不能剥夺名人为维护名誉权而打官司,这是他们的权利。但是,能不打官司,还是试一试别打,再看效果如何。
  “国家”和“国嘴”
  有被称和自称“国家一级演员”者,在一次电视娱乐节目中,回答“‘双十二事变’是由哪两位将军发动的”这一问题时,不知所以。主持人提醒说,这二位都是大名人,一位名字中有一个“学”字,一位名字中有一个“城”字。这位演员于是答道:“张学友、郭富城。”
  这样的“国家一级”,似乎有点儿愧对国家。其实我查了文艺界职称称谓,无论初级高级,都不见“国家”一词。“国家”云云,原来是一顶人们故意将错就错的桂冠。
  “国嘴”,乃是“国之嘴”,也就是“国家的嘴”的简称。从自称“国嘴”这方面来看,谁有这个资格呢?一个满嘴脏话骂人的播音员不配;一个在台上拿自己爹娘开涮,逗闷子企图讨来观众笑声的相声演员也不配。从听者这方面说,比如我们这些老百姓,当然属于国家的人,也都有嘴,“国嘴”是代表了我们的嘴的,但是我们什么时候授权上面这两种人代表我们了?尤其是,当他们嘴里吐出那些不三不四的“国语”时,他们还说代表我们,那简直是对百姓的侮辱和侵权!
  小学生语言凸现的世风变迁
  流行语是世风的敏锐诠释,而世风之表象极易印证于天真无邪的孩子身上。
  有人考证,上世纪80年代小学生用“丰”、“阳”、“伟”字组词,答案多为“丰收”、“太阳”、“伟大”之类;而当下的小学生却把这三个字分别组成了“丰乳”、“壮阳”和“伟哥”。
  我查了一下1996年修订本《现代汉语词典》和2001年修订本《新华词典》,均未及收入“丰乳”、“壮阳”、“伟哥”这类摩登“词”(或词组),而原来以“丰”、“伟”、“阳”等字打头或结尾的词,几乎都熠熠生辉,如今的孩子怎么会对后者稔熟异常,而对前者视而不见呢?
  我想他们组出那样的时髦词,肯定是传媒和广告的语言强势盖过了课堂语文教学的缘故。当世俗的流行冲决教育堤坝之时,世风便浇漓若此了。
  
  共产党人的皇帝戏
  毛泽东在“文革”前说过一句话:“许多共产党人热心提倡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艺术,却不热心提倡社会主义的艺术,岂非咄咄怪事。”
  在“文革”中,这项“最高指示”被极左派拿来肆意整人,这在拨乱反正期间我们已经有所矫正;但是抛开极左派的歪曲和诬陷不说,“热心提倡封建主义的艺术”,总不符合共产党人的宗旨和时代精神吧。
  不是说,文艺作品表现了皇帝,甚至只是反映了封建社会的事,就成了“封建主义艺术”。但是“皇帝皆贼也”,如今某些权威宣传阵地大肆编织皇帝的或正经、或风流、或荒诞、或无耻的故事,极力抬高、美化皇帝,热情推崇、赞颂皇权,让现世老百姓觉得正是各个皇朝的“圣君”和“明主”才给我们的历史谱写了强国富民的“主旋律”(这提法不是我的发明,而是一位影视“大腕”的自诩),而当一个皇帝的顺民,又是多么地幸甚,这叫什么“主义”的艺术呢?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蹊跷,用毛泽东的话说,“岂非咄咄怪事”也!
  拒绝布什
  布什总统邀请电视脱口秀主持人温芙莉参加美国政府代表团,去阿富汗参加一个活动。温自己没有出面,仅仅让她的发言人说她“没有时间”就把总统大人拒绝了。温女士忙活些什么呢?原来她已经安排了电视节目。
  这位主持人至少有两点令人尊敬:
  其一,敬业,观众第一。她是“业内人士”,而不是政客,本职工作和社会活动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清的。
  其二,人格独立,自信,不“哈”权贵。她有她的荣耀,那是富有魅力的主持工作带给她的。她相信,观众不会只因她受到总统的青睐而另眼看待她。她也不屑于“借光”以使自己“增光”。
  当然如果她能抽出空来,最好还是给总统阁下一个面子。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恐怕就要用“巴不得”和“屁颠屁颠”来形容了。
  客座教授
  陈凯歌说:“浙江大学的书记请我当客座教授,我的性格使我不能说出‘玩去,不做’这样的话来。这是一个荣誉称号,我的理解就是‘有空常来坐坐’的意思。”
  此前,颇有几个学问尚浅的“名人”被大学聘为兼职“教授”,而飘飘然者。
  我因此特别敬佩陈凯歌。他其实很有学问,而他的清醒是他的最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