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6期
保持可贵的怀疑
作者：王安忆
——编者
我没想那么快就轮到我发言了。我没有那么风趣说话的才能，所以我还是谈得比较严肃。
我对王蒙老师的作品，到目前为止，还特别喜欢《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我觉得王蒙的《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里边有一种怀疑，这种怀疑在后来的创作中变得越来越肯定和清醒。而随着这种肯定和清醒以后，我觉得最初对生活不确定中产生的美感和感性的趣味在丧失。像我这么说话说得很不客气啦，但是我最近又重新发现这种怀疑，或者说不确定，或者说是与意识形态保持距离，那就是《在伊犁》，我感到非常惊奇，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作品，以前好像长期被忽视了，也没有听到很多人评价。我就想特别突出去年我看的台湾出版的一本书，我现在推荐给王蒙老师看，这本书的名字叫《埃特纳山下的小屋》。是一个英国女作家，她在二战以后接替了在西西里岛她舅舅的一个产业——一幢房子，在那边开了一个小旅馆，一个私人旅馆，然后在那里接触了很多西西里岛的人。我后来发现西西里岛的人非常像王蒙写的《在伊犁》的人物。这些人物我觉得都特别有个性，特别不实用，甚至于是浮华的。然后，我又在另外一本书里面——台湾马可波罗出版公司出版的一本叫《德里一年》的书里面看到一句话，谈到伊斯兰教的文化，他说这个文化可能和波斯湾有关系。我就觉得其实王蒙已经触及到一个文化圈，这个文化圈在《在伊犁》的作品里边体现出来的是他们的言语，这些人的言语特别的浮华，而且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语言的材料。在那个年代把意识形态材料拿过来粉碎，然后重新组织粉碎他们那种特别华丽的、繁复的语言。我就是看的王蒙的《在伊犁》以后，我忽然发现王蒙那种不确定的东西又回来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说王蒙应该始终保持你的怀疑，不要太清楚，不要知道太多。我就说，王蒙老师你知道得太多太多了，是不是可以知道得少一点？
然后我也想说一点有趣味的话，否则显得我特别乏味。昨天我听到一个说法，说王蒙是没有绯闻的，那么我就想稍稍做点纠正，这个恐怕是有心无胆。但我想说一个事实，那就是一次我们在湖南，有一次我、崔瑞芳老师还有王蒙我们三个人坐一部吉普车在山里边走，忽然之间没有任何前提，王蒙问大家：哎，你们说，刘晓庆和龚雪到底谁漂亮？我当时好惊讶，这可不像王蒙这样的人说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