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您感到地球转得更快了吗
作者：卞毓芳
尊敬的卞毓芳先生：
我是在南方的一个都市给您写信。您别奇怪，我是通过互联网上的资讯认识的您，那一刻，我是被彻底震惊了。不是我瞎吹捧，您是散文界、学术界真正的大腕。论思想，论文笔，绝对一流。王充闾称赞您有梁启超的气象，要我说，岂止是气象?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我也实话实说，您的影响只局限在小圈子之内，广大读者(包括昨天的我)对您并不熟悉。唉，这真是明珠匿匣，黄金弃野，可叹可惜。因此，我思谋再三，决定伸出援手，帮一帮您的忙。
听我说，从现在起，您不要再一味埋头写作。文章不在多寡，以您目前的身份和成就，一年有它个三五篇、或者两三篇即行，关键是改弦更辙，注进新的元素，新的血液。
您的问题，以文论文，首要在于缺“色”。生色，生色。亮色，亮色。“色”，即是生机，即是光彩。谁说散文不宜着“色”?以清文雅望的董桥为例。董桥据说有洁癖，连随便的’便”也不屑一用，因其容易引起污秽的联想云云。但就是这位董桥，笔下照样充斥“她下身的狭窄私有地”，他裤裆的“卡宾枪”之类的暗示；在他的名篇《中年是下午茶》中，更有大段煽情的描绘：“中年是危险的年龄：不是脑子太忙、精子太闲；就是精子太忙、脑子太闲。中年是一次毫无期待心情的约会：你来了也好，最好你不来！中年的故事是那只扑空的精子的故事：那只精子日夜在精囊里跳跳蹦蹦锻炼身体，说是将来好抢先结成健康的胖娃娃；有一天，精囊里一阵滚热，千万只精子争先恐后往闸口奔过去，突然间，抢在前头的那只壮精子转身往回跑，大家莫名其妙问他干嘛不抢着去投胎?那只壮精子喘着气说：‘抢个屁！他在自渎！’”瞧，人家是多么绘声绘色，色艺双绝！
“食，色，性也。”古人早就有言，此乃放之千秋万代而不移的真理。林语堂的名句：“男人的演讲，就好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这是您在一篇随笔中引用过的。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林大师此处不用“女人的裙子”，而改用“犯人的刑期”之类，还会令众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么?林语堂、董桥的妙喻，刺激了天下多少文人的想像，可惜效颦者大多缺乏林、董的天分，只能等而下之地制造绯闻，走私秽语；而您，我相信是有足够的才情的，您只要把笔向“女子”那边稍稍靠拢，保管一好百好，花好月圆。
您的问题，其次，在于缺乏霸气。读者论文，都赞扬你写得大气。大气和霸气，是两码事。大是大在骨子里，霸是霸在嘴头上。大气的文章，读者也许当时感觉挺好，过后也就忘了，谁有工夫老惦着那些好文章呢。而霸道之文，纵使他当下并不买账，却往往一辈子都忘不了，抵挡不住它的冲击力。以李敖为例。李敖说：“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牛吧！狂吧！酷吧！您要想压过他，就得说：“五十年来和五千年内，世界上写散文的，第一是卞毓芳，第二是卞毓芳，第三还是卞毓芳！”不要怕冷嘲，不要怕热讽，就是要招人嫌，惹人恨，引人骂。骂，证明您引人注目，不同凡响。何况，骂，还会给您增加同情分，帮您提升知名度。
您的问题，从根本上说，在于缺乏炒作。增“色”指的是内功，霸道指的是外功，炒作形如包装，把内功和外功糅合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经纪人的事了。说到包装，您不要皱眉头。试看当代成天在媒体上作态的那些名角儿，哪一个少得了它?我如今志愿作您的经纪人，第一步就是从炒作入手。炒作之要义，一如写文章，首先是确定主题，即形象定位；这里，可资参考的案例有的是，比如什么文化名流啦、文坛泰斗啦、文苑宗师啦等等，要而言之，哪一顶桂冠最能激起您潜伏的欲望，您就挑哪一顶；接下来便是围绕主题，步步拓展，层层发挥。炒作重在技巧，妙在似有若无，风吹无痕。譬如，我这儿试举一例：就说某某大人物生前，最喜欢读您的文章；他曾经跟人说，“这个卞毓芳，了不得！”您怕什么?大人物已故，死无对证。或者借媒体放出消息，说美国总统邀请您访美；过几天辟谣，说不是总统邀请您，是您邀请总统；过几天又更正，说您邀请的不是总统，是扮演总统的好莱坞明星；过几天又……如此虚虚实实，翻来覆去，还怕不时刻牵动着读者的眼球！
嗯，以上只是即兴发挥，点到为知，天机不可泄漏，本人的独家策划，暂时保密。您要是有兴趣，咱们不妨作进一步的商谈。
记住，你我联手之日，应是文坛抖三抖之时。
您感到地球转得更快了吗?
……
啊哈！读罢来函，拭目再看天际的浮云，果然觉得地球比以前转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