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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并非“乳房”

作者:赵 凝




  2004年文学圈最热的话题
  
  2004年文学圈最热门的话题是我提出的“胸口写作”。我曾经说过,我写每一部小说都希望有一种写作姿态,“胸口写作”是我写《夜妆》时的姿态。《夜妆》写了一半的时候,我特别欣赏有生命感的写作,包含“激情、自由、火热的心脏、情欲、器官”等多重含义。我去年的一部中篇小说集《女人胸口的火山》对这种感觉就隐约有所感悟,只是在写作《夜妆》时变得清晰起来。
  “胸口写作”的提出,原本是针对《夜妆》这本书的写作态度来说的。我一向讨厌温吞水似的写作、中性人似的写作、永远自恋的重复写作、喃喃自语不知所云的写作,我希望我的写作是有鲜明个人烙印的,是热乎乎的、奔放的、性感的、有体香味道的写作。
  我没想到“胸口写作”一经提出,媒体反响如此强烈,有媒体暗示“胸口写作”即为“乳房写作”。如此一来,一直备受争议的“身体写作”似乎从“下半身”移到了“上半身”,这为自己引来不少口水,其中一个叫石康的作家对“胸口写作”的批评尤为反感:“‘胸口写作’就是胡说八道,是废话……提出这个生造的概念,空洞而无内涵,只好通过文字来寻找刺激的感觉。”
  另外,在网络上也有无数像石康这样的男人,他们对“胸口写作”进行恶毒谩骂,甚至人身攻击。这都是当初我写作和出版《夜妆》时所没想到的。
  《夜妆》中的乔伊有两个男人,一个是2003年春天她在云南旅行时的旅伴张晓光,另一个是她在新婚之后结识的歌手雪狼。这两个人分别代表人的两种生命状态:一种是萎顿的、功利的、没有生命激情的;而另一种则是自然的、新鲜的、生命感洋溢的。
  在我国,由于长期的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存在形态,使得女性的角色一直处于“边缘地带”,男性小说中的性,充满了炫耀般的“征服感”。而《夜妆》是一部由女人掌握主动权的小说,换句话说,“爱与不爱”这个开关,一直把握在女主人公乔伊手里。
  乔伊是家喻户晓的电视节目“乔伊秀”的节目主持人。小说的开篇“乔伊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遥控器”,表现出一个电视人的虚空、伤感和无奈。电视里化了妆的女人看起来非常陌生,甚至不像自己,“有时想想,倒是和男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受,会让她感到真实”。
  电视是一个虚空的、与人隔着玻璃的行业。在我们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之间似乎都有了“玻璃般的”距离,有时候,这种距离大概只有几毫米,虽然很近,但却密不透风。乔伊深切地感觉到了她职业的无聊,渴望一种深切的、嵌入身体的激情。“那种感受,会让她感到真实,男人的手,是实实在在放在她胸口的,那里有两座火山。那致命的揉搓,很快让她有了欲死欲仙的感觉,头发飘荡起来,身体在暧昧的光线里来回摆动,像是要摆脱掉电视里那个不像自己的女人,变回真的自己。”
  然后,她遇到了张晓光,在他们一起去旅行的路上。一天夜里,乔伊发现自己醒在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怀里,被他抱着,而且抚摸,“肉体和精神”出现了撕裂,情欲和爱在小说中并没有统一在一起,而是以各自的形态存在着。“他们用身体的摩擦来解除焦虑,那一晚,他们用近乎于绝望的心情来做爱,既痛苦又快乐,双重体验使乔伊的心几乎要裂开来。”
  《夜妆》中“姨妈柳叶儿”这个形象,对许多读者来说印象颇为深刻,她额头上贴着剪成梅花形状的橡皮膏,她总是担心自己的额头会裂开来。她一生中除了惟一一次性爱有了私生子之外,从未让别的男人近身过,情欲之火压在她疯癫的身体里,使得这个女人变得更加诡异、危险而又迷人。
  
  男人惧怕“胸口写作”
  
  女人的情欲在一般人的小说中是被“绕道走”的,男作家小说中的女人,不是“玩物”就是“面目模糊”,例如王朔的长篇小说《玩的就是心跳》中的女人,没有一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从头找到尾没露过一脸的刘炎,那个美丽又大方且一直暗恋“我”的李江云,还有那两个配角人物夏红和乔乔,对性似乎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和谁睡都行”,这种看似“随便”的态度却恰恰忽略了女人情欲的分量。在他的小说中女人不过是个工具,没有头脑甚至连器官都不那么具体。“情欲”这个词,由男人提出来似乎理所应当,而由女人提出来就大逆不道了,女人“只配”被动承受,哪有主动声张之理?
  所以,“胸口写作”出自一个女人之口,就激怒了某些男权思想严重的人,他们受不了,他们觉得这个女人太大胆、太张狂、太热烈、太坦荡。
  惧怕“胸口写作”,就是受不了来自女人的那份强盛生命感的压力。
  惧怕“胸口写作”,就是惧怕男性优越感的丧失。
  惧怕“胸口写作”,就是惧怕女人在精神上身体上与男人真正平等。
  
  轰动德国的《问题女人》
  
  听德国朋友说,我的小说《问题女人》(国内版: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8月版)去年在德国引起很大轰动,原定今年在国内有一场关于这个小说的朗诵会,在朗读小说的同时,由德国演员表演小说片断。
  《问题女人》是一篇深刻的小说,它涉及到一般女作家很少涉及的问题:性欲旺盛的女人被当作病态,而忸怩作态假装没有性欲的“假女人”,最后一支玻璃试管碎在阴道内。
  我们健康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性欲旺盛反而被当成是“不健康”和“有病”?女人为什么要用一种暧昧、忸怩的态度来假装“无欲”?明明有欲望却故意说成“不想”被普遍地当成了一种美。
  《问题女人》中的波波,“是圈子里第一个公开承认自己性欲旺盛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线半明半暗,长桌上堆满水果。香蕉像一根根粗壮的手指,从不同角度指向波波。”
  波波因为承认自己“性欲望盛”,成为话题的焦点,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仿佛她是个与众不同的怪物。婆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总是在这种半明半暗的房子里出没,阴暗,晦涩,带着一股子霉味儿”。
  在小说中,婆婆是传统观念的代表人物。她使家中日日夜夜充斥着中草药的味道,她熬药是给波波吃的,“波波的病只是因为她太健康”,这种把强盛的生命力当成“病态”的生活观,就是我们这个社会中的“婆婆”对强盛的生命力的压制与残害。
  我提出的“胸口写作”所要强调和突出的,正是“有生命力的写作”。“婆婆”们所要抹杀的,是“生命的线条”,“婆婆”希望抹掉两性界线,写出一些无血无肉的纸片人来。
  《问题女人》中,小姑羊贞所表现的是“生命感”的反面。在对待性这个问题上,她暧昧做作的态度令人作呕,她对外宣称自己是“没有性欲的女人”,实际上她真正的“武器”是细长的玻璃试管。在最后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小姑的玻璃试管碎在了她的阴道内,“粉红色的内壁上挂满了晶亮的玻璃碴子”。这赤裸裸、近乎血腥的一笔,十分有力地撕碎了“中性人的假面具”。性别,并不是一个可耻的东西。为什么某些人非要中性写作呢?
  写作,是生命力爆发的结果。我是一个胸口有“火山”的女人,所以,我没法儿不说,没法儿不写,没法儿不做。
  
  “我是中国最好的女作家”辩
  
  《夜妆》出版后,在接受北京《娱乐信报》采访时,记者让我给自己在文坛作个定位,我答:“中国最好的女作家”。这句话引得众媒体吵闹不休,认为我的回答太狂妄了,没有含蓄作答。
  “我是中国最好的女作家”原因有以下几点:
  1、“我是中国最好的女作家”是我对自己工作的自我认知,也就是说自我要求,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王安忆没我写得好”、或者“我将来在文学上的地位一定会超过张爱玲、冰心她们”。举个例子来说,可口可乐公司的总经理在接受采访时,一定会说“我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可乐”,虽然世界还有别的好可乐,但他绝对不会说自己是第二好的。自我认识就是要朝着“第一”去做。
  2、我是纯文学领域里最活跃的女作家。我是一个从纯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成长起来的作家,与那些从网络上直接出道的作家不同,我有着坚实的纯文学基础。我一直相信文学作品是有“门槛”的,我曾经上过三次《收获》、两次《上海文学》头条、一次《青年文学》头条、一次《小说家》杂志头条,这些都是我有分量的中篇小说,我把它们收录在我今年出版的小说集《问题女人》中。
  3、“赵凝旋风”席卷中国出版界。到目前为止我已出版《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等11部长篇小说。我的《夜妆》起印数是5万册,《冷唇》和《体香》也有不俗表现,我是国内同行中身价较高的作家,我觉得“市场”比“评奖”更公平。坦白地说,我喜欢“硬碰硬”的游戏。
  4、多媒体作家。我认为作家的表现力不应只局限在文坛之内。我们的思想、智慧、才情、风采应多角度展现出来。我不仅写小说,而且做电视节目,经常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的《佳片有约》节目中做嘉宾,最近两期录制的节目是和大山做搭档,录制了《缘分天注定》和《亿万未婚夫》两部影片。我把文学和电影结合在一起,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
  从2005年开始,我将更多地涉足影视,将自己的作品做成精美的、隽永的、高品味、大观众群的影视作品,让文学与影视交互生辉。我未来的目标是希望像台湾女作家琼瑶那样,拥有自己的影视公司。文学始终影响着影视,我希望观众能从由我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剧中得到更多美的熏陶,在享受闲暇时光的同时,感受美和飞翔,同时也有眼泪和叹息。哭和笑,我想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