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鲍同学的有色眼镜

作者:冉隆中




  我写《鲁院听课记》,那不过是我在鲁迅文学院读中青年文学理论评论家班时,做的一篇作业,做得很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还算认真,真诚。从开学到结业,其间凡二十九课,我是课课必听、必记(有三课因事所误亦拜托他人记录)。在鲁院的两个月,我曾戏称是“坐月子”的幸福时光,因为我不仅在鲁院听了许多有益的课,结识了许多让我看重和怀想的师长同学,也受到鲁院严谨真诚的校风的熏陶,我是真正感到受益匪浅的。提到这些,是因为我读到《文学自由谈》今年第五期署名“鲍布平”的文章《口无遮拦的背后》,我想对照鲍文,认真回忆和检讨一下自己,当时我在做听课作业时,是否真有“鲍同学”这位“明眼人”所敏锐发现的因“失落”而阴骘以至于宵小之为?
  “鲍同学”是一位“高人”,他一开篇就做“诛心”之论,直指冉某人的意识深层——鲍文一开头便煞有介事地断言:“可以想象,此兄在鲁院度过的那段时光并不舒心,用他的原话,是‘肯定免不了有某些失落’。这种情绪便形成了冉文的怪异基调。”意思是因为冉某人的心理不健康,所以其文肯定不健康,从根儿上把我的《听课记》颠覆了。其论先声夺人,又狠又刁,一巴掌就想把人拍死,但可惜的是,这番“宏论”逃不脱罗织构陷者的惯常伎俩。只要看过我原文的人,都会发现我是在肯定了鲁院“是圣殿一样神圣的地方”的前提下,简略地记录了鲁院位置的较为偏远,较为不被人知的事实,顺带写了一句:“当我看见的是一个占地仅比幼儿园稍大的地方时,我的内心那一刻肯定免不了有某些失落。”按照鲍文的意思,因为“院方是真正逆市场经济而动,承担了住宿、教学、计算机和社会实践的全部费用”,因此学员就只能感激涕零,最好是山呼万岁了。而你只要有哪怕是“一刻”的内心的迟疑或者“失落”,你就是不懂得感恩,你就是对鲁院的“吹毛求疵”,就是“鲁院的努力”在你这里未能“得到尊敬”。须知,在文坛上或者生活中,因为尊重所以苛求的事例可以说比比皆是,“鲍同学”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和需求,硬要反推出只要苛求必然不会尊重的浅薄可笑结论。说他是一个做稳了的奴才呢,还是一个脊梁从来就没长直的异物?看来,有一点是有必要告诉“鲍同学”的:鲁院办的是“文学理论评论家班”而不是叭儿狗班,鲁院并不需要饲养一群专会歌功颂德摇尾乞怜的所谓“感恩”者。再者,稍微认真读过我的文章的人都会体会出我这段话的言外之意:借言说鲁院位置之偏地方之窄暗喻文学在今天的边缘化窘境,这其实是为文学“抱不平”(我也“抱不平”一下),当然也是为鲁院“抱不平”。怎么反而成了对鲁院的不“尊敬”了呢?
  “鲍同学”抛出的第二个“杀手锏”,是所谓的“一处硬伤”,即鲍文称:“冉文说‘延安鲁艺和中央文学讲习所’是鲁院的前身,系明显的一处硬伤。”并且断言,只要“用上几分钟的时间把情况稍微了解一下,这样的史实错讹完全可以避免”。“鲍同学”看来是用过“几分钟的时间”,所以敢胸有成竹且言之凿凿地指出这“一处硬伤”,把我搞得顿时诚惶诚恐,手忙脚乱,又是翻看原文,又是查找资料,殊不知我看到的却是如下事实:首先,原文是“当他(责编注:指中国作协一位领导同志)讲到鲁院的前身——延安鲁艺和中央文学讲习所时,如数家珍”,由此可见,我明明白白说的是领导同志所言,鲍文却要明目张胆地陷我于掠人之美的境地,是何居心,实难蠡测……够了,用过“几分钟时间”的“鲍同学”,其实不过是把鲁院所发一份“鲁迅文学院简介”资料简单地寻章摘句了一番,而且不能自圆其说(鲍文已经照抄到“1954年,中央文学研究所改名为中央文学讲习所”字样),即使如此他还要继续斩钉截铁地说“文讲所”不是鲁院的前身。我不知道,“鲍同学”所谓“史实”依据,从何而来?
  “鲍同学”揎拳捋袖为鲁院打完了“抱不平”,接下来,他要“行侠仗义”地为授课教师们打“抱不平”了。“鲍同学”选择的第一个要“鸣不平”的对象是季红真。我是读过季先生早年的成名之作《文明与愚昧的冲突》以及其后若干文章的。若干年后的今天,当我在这里遭际另一种形式的文明与愚昧的冲突时,我对季先生更是心生敬意。但这不是我对季先生不尊重教学规律、也不尊重听众的授课方式不做出批评的理由。我知道季先生曾有过做教授的经历,因此我更不能原谅她在鲁院讲课时的照本宣科和目中无人,所以我在《听课记》中对季先生提出了严词批评(仅仅只是针对鲁院的这节课)。其实,“鲍同学”也无法否认:“她确实是一直不曾离开讲稿,且读得语速不慢,造成学员做笔记的困难。”即便如此,“鲍同学”仍然要为这节课做指鹿为马的“辩护”:“我当时也有些着急,后来拿到季女士那份厚厚的讲稿复印件,并仔细读过,才觉出其中的分量——不光选题新颖论述独特,字数也达三万二千之多,在所有授课专家中堪称之最,这样多的容量和字数当然不可能在规定的两个多小时内讲完。季女士又无意偷工减料,便选择了快速念稿,以‘输出’尽量多的内容。”如此拙劣的辩护,我想,不仅是稍有常识的读者看了会哑然失笑,即便季先生本人也未必领情。照“鲍同学”的逻辑,讲稿有多厚,就要“读”多快,否则就有“偷工减料”之嫌,至于学生是否接受,是否得其要领,那不是教师的事情,这哪里是讲课啊,分明是宣读论文嘛。如果这样的逻辑成立,老师根本就不用讲课了,只要把自己的讲稿或者著作读一遍或者直接复印散发给学生就行了。果真这样简单,那还要教师干什么?照此推断,在季先生之前,是欧建平先生讲《现代舞蹈导读》,欧先生当时带来了三本书,也是他的讲课内容,欧先生没有在两个多小时里读他的三本书,而是选择了与多媒体有机结合,讲者绘声绘色,听者有滋有味,而按“鲍同学”的逻辑,欧先生肯定属于“偷工减料”;在季先生之后,叶舒宪带来的书更多,几乎堆满了一讲台,但是叶先生依然没有选择“快速念稿”,而是把一门可能晦涩的课讲得异常生动,受到众口一词的好评,按照“鲍同学”的逻辑,叶先生最该归为“偷工减料”之列!其实一次课没有讲好就是没有讲好。退一万步说,即使所有的课都没有讲好,也无损于季先生成为一个著名的学者,毕竟完美无缺的人是很少见的。
  在为季“抱不平”之后,“鲍同学”笔锋一转,说到我“透露了专家每次讲课费是1500元”,便称“此言阴劣”,“器量不大”,看来“鲍同学”是足够“阳光”而且“大器”了,可是,如果是让“鲍同学”掏自己的腰包,去为不知所云的照本宣科者“埋单”,且要付出1500元不菲之资,不知“鲍同学”是否还有如此“大器”可言?
  在“无知”、“小器”上面做足了文章,“鲍同学”小试牛刀,颇感快意,于是干脆一鼓作气,再接再厉,开动灵敏无比的嗅觉,以图找到更多可以下手的缝隙,扩大战果。他找到的下一串关键词是“脆弱”、“无聊”、“欠厚道公允”,只要你对某位授课者有哪怕是一点点调侃,他马上就随手可以给你戴一顶帽子,反正在“鲍同学”那里,备好的帽子多了去。比如,我说到听陶教授的课时,对他在讲课中考据成癖索隐上瘾有所批评,“鲍同学”立即大光其火,又是断言“此兄不读《文心雕龙》”,又是指责批评必是“居高临下出言不逊”。如果“鲍同学”当时身在教室的话,见到陶教授的后半堂课自说自话人丁寥落的景象,不知该有何评价?按“鲍同学”的意思,那就是师有师道而生有生道,做学生只有被灌输的义务,哪里有与老师探讨商榷的权利?哪怕是过后发点议论,那也是大逆不道的。只是这样一来,还会有教学相长吗?还会有前浪后浪吗?
  说到“鲍同学”的阴损招数,最具“华彩”的大约是他的“收官”之笔,也是他要点出“口无遮拦”的“背后”到底藏有什么猫腻的“点穴封喉”之笔,且看:“就冉文而言,绝非一味的口无遮拦却很明显:当评点一些同行时,此兄颇为自负,每每面露轻蔑,或旁敲侧击,或冷嘲热讽;而一说到有关文坛官员、要员,却常常不吝颂言,云霞满天加理解万岁,个中三味,实妙不可言。如此厚此薄彼,是否也有‘位子’的原因?或未可知。只是自己未能脱俗也就罢了,却硬要拉开架势喋喋不休,想让人高看,难矣。”此番言说,还真有一石三鸟之功。功效之一:“冉文”不是对“同道”“每每面露轻蔑”吗,那好,就唤起“同道”们对冉群起而攻之吧,须知,你“轻蔑”的可都是当下文坛的各路大腕啊,一人一颗唾沫星子,也足以将你淹没了;功效之二:“冉文”不是对所有官员要员皆“云霞满天理解万岁”吗,那好,就唤起世人对冉的鄙夷吧;功效之三:当“鲍同学”揭开了冉的面纱,看到了“口无遮拦的背后”的真相,势利小人的冉,看你还往哪里逃!然而且慢!我们还是先耐耐性子,回到文本,来看看事实本真是什么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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