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质疑马评委

作者:于晓威




  我之所以知道马悦然先生,是源于他作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近几年善于时不时抛出一个个所谓与诺贝尔文学奖有关的传闻与逸事,且经常故作高深,语出惊人。比如,他不止一次向媒体披露他的观点:“闻一多当年应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沈从文如果不死,他肯定能获1988年诺贝尔文学奖”、“在当代中国作家里,X X和X X最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作家走向诺贝尔文学奖最大的障碍是作品翻译得太少”……等等,等等。可谓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诚然,对于作为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所有评委中唯一精通汉语的评委马悦然先生来说,他当然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将会在一贯具有“诺奖情结”的中国文学界产生怎样的影响。马悦然先生之于中国文学界,大概不次于80多年前共产国际派驻的代表人物马林之于中国政界。中国当代文坛,众多学者、作家对马悦然先生顶礼膜拜,趋之若鹜,唯马悦然先生“马”首是瞻,似乎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我却在马悦然先生多年来的言谈与宣讲中,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另一种事实:即,他言谈与宣讲的浅陋、草率、不严谨、有悖常识(包括文学常识)乃至看似谦虚实际不然的自恃与傲慢。且不说他的所谓“辟谣”——“鲁迅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一事纯系子虚乌有”——不久前遭到了任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达17年之久的埃斯普马克先生的“反辟谣”,后者表示“鲁迅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确被瑞典方面考虑提名,但被鲁迅拒绝了,他认为自己不够,并且他认为当时中国也没人够”,这应该让马悦然先生十足难堪。单说马悦然先生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打破了诺贝尔文学奖自设立以来执行的任何评委不得透露“50年之内的候选人名字”这一铁律,竟随便说出沈从文1988年被提名的前后经过,在满足了人们的窥听欲之余,不禁让人瞠目结舌:这事才过去不到20年,马悦然先生就如此急不可待地向公众告白,真不知是源于什么心态。
  众所周知,马悦然先生是瑞典籍的汉学家,他主要研究语言学,包括古音韵学、古代汉语,他的专业研究方向扩大一点儿来说,他对中国古典文学还是非常感兴趣的,理论著述也多涉于此。也许正是为了打消人们猜忌他对中国当代文学了解不多、不深,他在一次记者访谈中,不知不觉地谈到他了解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些方式,比如,他说在中国文学界有很多作家朋友,他们处得很好,他经常会收到他们寄去的书,他很关注他们并通过他们关注中国整个文学。而在另一个公开场合的谈话中,马悦然先生也许是为了自诩和表明个人的公正与清白,以致他完全忘记了以前的话,他说:“(从中国作家那里)我现在每个月至少会收到15封信,给我寄稿子,要我把书稿翻译成瑞典文,出版,给他们弄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当记者问他:“那你帮助他们了吗?”马悦然先生断然回答:“当然没有!我翻译的是我自己感兴趣的,自己喜欢的作品。”从马悦然先生的口气中不难揣摩出,他是对那些中国作家寄去的书籍不屑一读的,这与他以前讲的话多么自相矛盾,令人啼笑皆非!同样,马悦然先生在一次接受欧阳江河的采访中,当被问及“你听说过美籍华人作家哈金吗?”,马悦然先生答曰“没听说”。但是不久,当他面对另一位记者采访时,为了宣扬他所推崇的关于作家用英文写作这一现象,他竟然现炒现卖地向对方讲起了哈金。这种捉襟见肘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言说方式,又何尝不令人哭笑不得!
  近几年来,马悦然先生在各种场合上公开发表“我最看好的中国作家”论调,在国内不止掀起过一次波澜。既然国内文坛的衮衮诸公庶几达成共识,认为中国作家要想尽早步入斯德哥尔摩颁奖大厅,非得有马悦然先生亲手缝制红地毯不可,并且马悦然先生也很清楚人们的想法,乐以权威自居,指点文学江山,那么,这里不妨把他的“我最看好的中国作家”,看作是他心中最接近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一个名单谱系。除却他提到的许多1949年以前的作家如闻一多、卞之琳、徐志摩等人不论(如果诺贝尔文学奖的历史足够久远,马先生一定还会提到他研究范围内的屈原、李白、吴承恩等为候选人),单是中国当代作家,如果我的记忆力不坏,经他点数的就大致有:苏童,韩少功,阿城,莫言,王安忆,杨炼,北岛,舒婷,余华,多多,李锐,顾城,芒克,严力……乃至更多,恕不费时列举。如此庞大的名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但是高兴之余,无法不让人怀疑马悦然先生的文学版图何以这般宽广,他究竟是在向媒体信口开河,还是逢场作戏?
  不过,话说回来,考量马悦然先生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审视这份名单,我倒是不难从中发现他最欣赏的其实只有两个人:X X和X X。马悦然先生不止一次在各种媒体中声称,在中国当代作家中,这二位最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是——恕我孤陋寡闻,仅仅是去年,马悦然先生又开始宣扬了他在中国的另一个“重大发现”:“山西的X X X和X X、X X一样,都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且,他已经着手将他的小说翻译成瑞典文了(《山西新闻网》,2005,10,24)。X X X何许人也,我不知道,但我并不为此脸红,我相信许多人也和我一样,否则马悦然先生就不会去质问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专业人员和其他著名作家“为什么你们不知道X X X”了。其实在这里,知不知道X X X并不重要,偌大中国,有无数的默默写作和不为人知的作家,马悦然先生难道要为此一一责咎于人吗?我想说的是,到现在为止,我总算从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先生的口中领教和弄懂了,他对于优秀小说——或者说对于接近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的一个评价标准了。他用简短的句子这样评价X X X的小说:“他的小说运用了典型的农民语言,是一种山西地区的‘要饭调’(《东方早报》,2005,6,30)”。
  原来如此!以马悦然先生的这个看法为线索,我不禁回想起他当年盛赞X X作品时,无非也说了这么一段话:“X X在吕梁山插队期间,学会了大量当地的方言,并成功地把这些最有生活原汁原味的语言运用到了小说中。”(《新华网》,2004,12,9)那么另一位X X呢?不用马悦然先生说我也明白,X X也是一个方言的学习者和创造家,他的大量小说在这方面炉火纯青……至此,我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马悦然先生不愧是研究语言学的专家,先且不说他推崇备至的几位作家的作品到底怎样,单就是作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他衡量一部文学作品是否优秀,原来就是观察它是否大量运用了“农民语言”或“方言”!这已经不是艺术上的以偏概全和不通常识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叫人听了啧啧称奇!
  诗人杨炼(他也是被马悦然先生点过名儿的)说过这样一段话:“马悦然是语言学家,他是研究语言本身的,但我们知道,语言并不等于文学,特别是不等于带有实验性和创造性的文学。马悦然的文学晶位是有限的。”真是诚哉斯言!
  马悦然先生不久前又在发表高见了。针对中国文学的翻译问题,他说:“一个中国人,无论他的英文怎么好,都不应该把中国文学翻译成英文。要把中国文学翻译成英文,需要一个英国人,他通晓自己的英文母语,知道怎么更好地表达。”(《南方周末》,2006,7,21)
  这真是岂有此理!如果我的理解力不错,马悦然先生的意思是说,中国人的母语不是英语,所以翻译不好。那么我倒是要问:英国人的英语很好了,但是我们如何确信他会同样完美地理解和把握好汉语呢?难道汉语也是他的母语吗?——这要么是证明了马悦然先生的逻辑思维混乱,要么是暴露了他典型的文化和语言上的沙文主义。
  马悦然先生也许在以后还会不断地抛出“高见”,但我想我是不会再有耐心听了。据说,1985年,马悦然先生刚刚受聘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时,许多中国作家闻讯称庆,奔走相告,认为马悦然先生会为中国文学通向诺贝尔文学奖铺平道路,这一天指日可待。可是,20多年过去了,中国作家依然望穿秋水,他们还在等待着吗?
  我却似乎突然明白了,中国文学没有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真正原因。
  
  《回忆孙犁先生》
  刘宗武 段 华 自 牧编
  我们所敬仰的文学大师孙犁先生离开我们三年多以来,各类报刊、网站上发表了几百篇长短不一的纪念文章。收录进本书的作者,有孙犁至亲至爱的儿孙后辈,有几十年同甘共苦的老战友,有年老或年轻的作家、评论家、学者、教授,更有共事多年的同仁和广大素不相识的普通读者。他们都以最真挚、最诚实、最感人的语言写出了自己对孙犁的敬仰、崇拜、思念和赞叹之情。
  此书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