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易中天与《品三国》

作者:顾 艳




  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自《百家讲坛》的电视讲堂,到《品三国》一书的畅销,已从一位学者变成了十分红火的明星,成为当今知识分子在公众中最名声显赫的人物之一。这是一种现象。透过现象,我们是否看到他“显赫名声”的成功,是一种方法论的成功。这样的成功,也许非他本意。但成功是偶然,也是必然。
  易中天出生于1947年。1965年他作为“知青”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边境的一个军垦农场当农工。在那里他亲历过种种迫害和摧残,也亲历过种种萦回曲折的抗争。幸运的遇上一次招工机会,他从农场进了乌鲁木齐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子弟学校,当上了中学老师。按他自己的说法:“差不多是逃出去的。”1978年,中国恢复了“文革”后第一年研究生招生,易中天又幸运地考取了武汉大学研究生。毕业后,按照当时的政策该是“哪里来哪里去”。但当时的武汉大学校长觉得人才难得,便坚持将他留下来。通过一番小小的周折,他顺利地留在了武汉大学。几年后,他又顺利地调入厦门大学。可以说,1978午后他一直在高校读书教书,从事学术研究,涉及文学、艺术、美学、心理学、人类学、历史学等多学科与跨学科的领域,并著有《读城记》、《品人录》、《闲话中国人》、《中国的男人和女人》、《书生意气》、《艺术人类学》、《人类艺术原理》、《艺术的特征》、《穿透灵魂之旅系列》、《西北风东南雨——方言与文化》等。
  我读过易中天早年的《读城记》,与他后来的《破门而入——美学的问题与历史》等著作。那几本书的语言,的确非常漂亮。除幽默之外,还有一种生动、独特、敏锐、深刻的内质。其理论的阐述,也有着一种艺术的质感。但最近读他的《品三国》,语言明显粗糙。倒是看他在《百家讲坛》的电视讲堂上,打着手势增加气氛的讲座还是不错。因为这样的东西,更适合视听而不是阅读。自然《品三国》,没有他早期“品读中国系列”作品来得精致。但中文系出身的他,能靠史学文章的演讲一炮而红实在令人佩服。这是他成功地借助电视屏幕,创造了史学的娱乐功能。《品三国》对当代人而言,是一种诱惑。确切些说,是一种没有学术价值可言的娱乐性诱惑。然而,现在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学者走出象牙塔,以通俗易懂的方法讲讲历史掌故也未尝不可。毕竟,广大百姓并非都有古典文学的功底。况且听人说书,有一种感观上的愉悦。
  应该说,《百家讲坛》的定位不是以学术为主,而是贴近平民百姓的一档节目。电视是普及性的东西,满足的是大众审美需求。着眼节目的定位,演讲者首先要与编导达成共识,然后双方必须妥协找到最佳契合点。因此作为学者的易中天,其演讲的内容与风格就要适合大众口味。就好比从前茶馆里的说大书,说书者长衫马褂,把历史故事说得有声有色,颇有相声演员的功夫。只是现在的茶馆没有了这样的说书人,茶馆也基本变成了茶吧。但留在百姓心里,那种根深蒂固的听大书情结还是有的。大书,就在于有趣味性并且明白易懂。《百家讲坛》需要的正是这样的路子,而并非学者给普通观众上专业课。这样的路子,英国的电视前些年就尝试过,他们让历史学家沙马和斯达克大大地红火了一把。历史,因而通俗化、戏剧化地走进了普通百姓的心中。那些从来不读书的人,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历史知识。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说书人该有个“度”,如何在故事与历史本身、人文理念上相互关照。
  现在人们对易中天“显赫名声”的成功,有不同的解释与争议。在我看来,这完全该归结于电视传媒与方法论的成功。易中天从前写了许多相当有趣味的书,却并不流行,而电视平台将他变成了新的偶像。易中天已是近60岁的老者,能通过电视屏幕成为大众新偶像着实不易。那么我们想想大众缺乏的是什么?抑或说,其心理因素又是什么?当今是个商品经济的社会,快节奏的工作已经由来已久。读书人,我说的是无功利地阅读古书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而易中天讲三国,正是弥补了不少观众的阅读空缺。那些想从“三国”里学点权谋的人,自然更是每集不拉地看得津津有味。毕竟权力的争夺,军事的决斗,实力和智慧的比拼,都是吸引人的话题。当然,大部分喜欢观看易中天讲座的人,也并不是为了学术研究。他们更多的是娱乐,是消遣。他们也会有各自不同的想法,但归根结底是图一种轻松听“史”的感觉。
  易中天能把三国讲得深入浅出,实在也很不容易。他倒是没有什么“恶搞”,但“戏说”是少不了的。多了故事,少了人文理念更是事实。毫无疑问,是属于“浅思维”。当然,“百家论坛”是面对全国广大普通听众的,如果在这里演讲的是深奥的论文,卖弄的是普通人不懂的学术名词,那么能有几个听众?一个教授,学者,他的学问应是既能登大雅之堂,亦能传四海乡里。既有专业学问,又有讲演口才;既文雅,又幽默;既有道,又善于传道。可是这样的教授,学者并不多。想当年孔子车辚辚、风萧萧、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地周游列国,其“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任重道远精神,才能与众弟子无间隔地坐而论道,使他那些学说成为中国数千年绵绵不绝的浩然正气。现在的社会也许最需要的不是酒足饭饱后的娱乐,而是需要一股浩然正气。易中天讲三国的确好听,但似乎缺乏一股浩然正气与民族精神。
  不过,就演讲而言,易中天讲三国,作为观众看他声情并茂的演讲还是不错。但把他的演讲,作为《品三国》一书出版,确实有些粗糙。书是纸质的东西,严肃的史实容不得种种插科打诨;严谨的考证代之以主观臆测和生发,而使某些调侃的语言显得油滑。这与学术著作的基本要求已是大异其趣,充其量只能算个流行读物。但这样的流行读物,起着对历史解读的导向性作用,其影响力不可小看。那些青少年学生和大学生,本可看原著,就因为有了明白易懂的《品三国》,而放下《三国演义》不看,实在对名著有点不公平。《品三国》多少也是带着作者一些主观臆测的东西。因此,易中天在《百家讲坛》讲三国是一件好事,出版《品三国》倒是一件可以不做的事。
  易中天出版《品三国》,也许自有他一番理由和解释。易中天的弟子周夏莹在题为《易中天:意气书生与情怀学者》一文里说:“说起‘学术’,从理论到理论,从分析到分析,加上一大堆不知其义的专业术语,在一般人眼里总觉得它是高深莫测、艰涩难懂、枯燥无味的,虽心生敬慕,却仍拒之于千里之外。本着‘为人生而学术’的易先生,却一直致力于用通晓明白的语言说深奥难懂的问题。他用随笔体的文风释去了学术背负的繁重的枷锁,让其飞出了象牙塔内局促的天空。就像他所说的,学术研究是一件艰苦甚至痛苦的事情,他不想把这份‘苦’再转嫁给读者。所以在他的著作中,我们看不到文啾啾的酸腐气和一本正经的八股腔,读他的书,仿佛是听之倾谈,与之调侃,泡一壶香茗,轻轻呷上一口,示人以狡黠一笑,方才娓娓道来,而不是正襟危坐般地如临圣训。”从这段话里,了解易中天的《品三国》便不难了。易中天要的就是“不想把这份‘苦’再转嫁给读者。”但每一个潜心钻研学问的人,不痛苦又何来思想的深邃,灵魂的飞升?用娱乐调侃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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