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黄东成笔底的枫叶

作者:黎焕颐




  一口气读完黄东成新出版的诗集《意象的碎片》,总体印象,正如后记中所言:精短,精美,精粹。
  江东历来诗文荟萃,石头城的风雅久而弥香。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递上一枚雨花石》让我在青海草原的风沙莽野领味了沙白的诗。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以归来者的诗心,有幸结识知名已久的孙友田、黄东成、王辽生、赵恺、忆明珠、丁芒……他们均以诗称唱于大江南北,招展于千里绿映红的江南,是《雨花》首先接纳了我的歌声——诗作《吊殷夫》。
  然而,随着诗的边缘化,李杜门前落叶满阶无人扫。诗品、诗格、诗律、诗心、诗骨,备受浮世绘冷落的潮向而不为所动,始终坚守诗的一方净土,独立法嚣,为骚魂呐喊,为缪斯争尊严者则不多。在不多之中,如东成之不计个人得失,数十年如一日,坚持诗的美学原则,坚持诗艺的不断扬弃,则尤令人起敬。
  与东成结交近卅年。在诗心物欲,世道人情的不断转变,不断换位,不断错位,不断变幻角色的冷暖炎凉中,我们之间,声息相通,未曾以势之得失而互变冷暖,未曾以冷暖之无常而亲疏远近。作为人的定位,作为诗的本色,我们无愧于以文会友,无愧于友直友谅的古训。是的,我们从没有意气自用的互相标榜,相反,文章道义的互相砥砺,则是我们交往的常有话题。他常谏我:作人之道,过刚则暴,过直则挠。作诗之道,过放则过狂,过狂则过露。此非知我者,不能有此针砭语。同样,我对他也不无规谏。在诗的沃野,有一段时期,他的耕耘,失之于粗放,最多难免质糙。九十年代以来,他精耕细耘,反复的梳理。于是一跃而登堂入室,呈献给缪斯殿前的很少是青果。一句话,“芳草有情多恋马,好云无处不遮楼。”虽非江东罗隐晚唐诗,但说他是直追罗隐,则庶几近之。
  这本集子,名曰《意象的碎片》,其中绝大部分发表在国内的刊物上,我都读过。他以《梳更换情绪》为总题次第与读者见面。如今,算是集腋成裘了,所谓的“碎片”掂在手上已经不是通常意义的碎片。它是诗肠鼓吹,它是俗耳针砭。它更是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寂寞中的反思”。
  于是,浓郁的忧患意识,作为这本诗集的烙印,叫你阅读自己,阅读人生,不是迷茫无助,而是历史的回声,时代的咏叹,生活的冷色和亮色——今天、昨天、明天之交,获得灵魂的救赎。
  历业诗无达诂,每个读者可以根据他自身的阅历、教养,对同一个诗人的同一首诗,同一本集了,读出不同的感受。然而,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东成继承了屈原行吟泽畔上下以求索,老杜为之登大雁塔而回首叫虞舜,谪仙为之登凤凰台厕胃叹浮云蔽日,东坡为之而不辞困顿蛮烟瘴雨,放翁为之而临终高呼“但悲不见九州同”,文天祥为之而饮恨血写《正气歌》,谭嗣同为之而视死如归,慷慨以赴“我自横刀向天笑”,这些历遍劫天,千载以来中国读书人的烟篆良知: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诗的亮晶晶的品质。于是,一个忧字,一个爱字,在东成的笔底,宛如栖霞山的枫叶,耐人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