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对“官场小说”的期待

作者:石华鹏




  我翻阅一些文学杂志,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官场”小说风行。
  官场小说如此风行的背后究竟深藏着什么秘密?这一问题就像夏天的蚊子,总在不合适宜的时候来打扰我的文学美梦。
  我记得,狄更斯写过一个叫《我们相互的朋友》的小说,里边一个叫博芬的穷光蛋发财后,成天担心会失去他的财产,所以他经常到书店去找一些有名的守财奴的传记来读,学习如何守财。这一细节突然让我想起官场小说的读者们来,那些准备升迁或者已经犯事的官僚,是否会去搜读各类官场小说,学习官场的潜规则或者如何逃避制裁呢?
  完全是有可能的。一个先前在县里做小干部后来写起小说来的朋友的说法就验证了我的想法,他告诉我,说在他身边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人,只不过他们读官场小说的同时还琢磨白话版的《孙子兵法》,二者里边都有他们需求的升迁技巧和规避官场风险的知识。
  应该说,官场小说的消费群除了这批“官人”外,更大一批是猎奇的平头百姓。有时候报纸上“官员发迹、落马”的特稿不能满足看热闹的老百姓后,他们会把兴趣延续到“神通广大”的作家们写就的官场小说上,寻找永无止息的官场传奇,满足永无尽头的猎奇心理。
  这里边学问大着哩。官场的森严等级和机关的高墙院落,阻断了官员与老百姓的联系,拉长了二者之间的距离,老百姓看官员官场就像看天上的星星一样,既遥远又光亮,但光亮的背后却又铺展着无边的黑暗,这黑暗里究竟藏着什么,是老百姓最感兴趣的,也是官场小说津津乐道的:权钱是如何交易的?权色是如何演变的?权力斗争是如何展开的?官商是如何勾结的?由此,官场作家靠自身的特长——捕风捉影的想象和夸大其辞的虚构,将这些官场话题作了细致入微和入木传神的描述,权钱权色交易、权力内部斗争、官商相互勾结变成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个个生动的场景,让老百姓读得如痴如醉,让官场小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一拨一拨出来,最后,书商、作者、老百姓各得其所,全都满意地笑了。
  但是,官场小说的前景真的阳光灿烂吗?我看未必。米兰·昆德拉说,“生命是短暂的,阅读是漫长的,而文学正在以一种疯狂的繁殖在自杀。”繁殖是一种机械的复制,眼前走红的官场小说过分地陷入了故事的泥潭,放弃了艺术上的探索与冒险,或许,它已经迈上了一条文学的复制之路,或许,它已经开始了自杀。
  在有些人看来我的看法有些杞人忧天或者过分苛刻,但官场小说表现出来的两个共同的创作缺陷是显而易见的,一是此小说与彼小说之间内容的机械复制,二是小说自身开掘仅到故事为止。就前者来说,官场小说已经看不到相互之间的差异,故事轨迹基本逃不出投机、升官、得意、失意的老套模式,如果有变化,就是在钱、色、商与权之间加些作料,增强些感官刺激而已,如此下去,所有的官场小说都将成为一副面孔。就后者来说,虽然官场小说能有一个让见多识广的读者欲罢不能的好看故事,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但我说,官场小说要有所作为,仅仅停留在表层故事,或者仅仅停留在揭短、打黑、反腐、窥视等内容,而不进入到“人”的层面,官场小说永远只能作为市场短暂的摇钱工具而存在,这样,官场小说总有一天会为自己掘下坟墓。
  在中国弄官场小说的作家中,我觉得弄得好的超不过三五位。他们的官场小说除了展示共同层面的内容——官场秘密,如潜规则、圈套、欲望等以外,显示了官场小说创作发展的三个阶段,一个是正面宣扬官场正义胜利的阶段,另一个是强力批判官场黑幕的阶段,最后一个是着力挖掘“官人”人性阶段。这一发展过程,显示了官场小说所写内容的整体运行轨迹:由写“场”到写“官”到写“人”,这正好验证了我的分析——官场小说要有所作为必须不断向纵深开掘。比如作家杨少衡的“官人”小说频繁亮相于文学刊物,并获得各种文学奖项,这得益于他对官场小说在深度上的开掘,“官场”或者说“官人”只是他小说的一副“外衣”,一个说事的“幌子”,他的“官人”小说指涉的真正的核是“人”——人的欲望、人的恐惧以及人的希望。
  或许,将官场小说写得不像官场小说才是官场小说的未来之路,就像杨少衡作出的榜样,我们在不满中有理由期待。
  2007年8月8日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