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文坛,应告别“忽悠”

作者:张春生




  几年前赵本山在央视春晚表演《卖拐》,一夜之间,“大忽悠”一词“红”遍大江南北。然而爆笑之后,人们却很少清醒识别作为流行语“忽悠”的社会存在,属于病灶一类,实质上是对诚信文化的锈蚀。连招摇撞骗、吹牛打狂都可以去笑看,不在心里当一回事,甚或放松警惕竟去美誉一番。其中所含蕴的危险,难道不令人忧虑?
  这不是杞人忧天。对待“忽悠”即骗术,不论是闹剧还是悲叹,明眼人应是警醒而识别深刻的。鲁迅就曾指出,“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所以连蒙带唬云山雾罩者,不管言词如何花哨,把黑说成白,实际上是以如簧巧舌,让他人落入预想的陷阱。这办法古已有之,但在君子墨客看来,属“下下”行为,且应抨击的。起码归于不道德范畴。在现代社会,不讲诚信,言过其实,净讲虚的,还以假乱真,是人格大忌。可以说不讲信誉,在生活中饱受非议寸步难行。对以文章行世的作家来说,文品即人品,此点更为重要。但是一个时期以来,文坛上的虚假蒙骗改变姿态,也忽悠起来。一方面把弄虚做假装成笑脸去忽悠,以“幽默”去贩丑,掩饰其中的不良行径;另一方面,径直把忽悠引发成一种妙作宣传,视忽悠为张扬自我的宝典去使用了。而且麻烦的是,这种手段颇为流行。
  流行的背后是被人广为接受,乃至渲染成一种文化现象,进而大举向各个领域进军,其中大忽悠者还要亮相汇众之所粉墨登场。文坛因此而沸沸扬扬,起哄架秧子,吹喇叭抬轿子。文学之非可以幻化成文学之是,艺术之丑行变成艺术之美誉。原本文学尤其是小说诗歌戏剧者,是醒世警世的,可是如今的忽悠盛行,便也根基浮躁起来,把艺术的审视、心灵的传递、形象的揭示、深切的喻告、辛辣的嘲讽等等,都蜕变为浮华和张狂,并对纷杂的市场需求,由引导退行为取媚。不少文学行为衍化成一阵阵刺耳的叫卖。卖品并不讲究,也不下力气去创作,只在推销喊叫上花工夫。文坛变成了一种卖场,是否也是一种忽悠,文学的忽悠?
  尤其是文学批评的退化,让人感慨。批评是创作的一翼,也是一种深入的解读。它是理论的审美与艺术的延伸,并且在作品与读者之间架起桥梁。然而现在把正确的批评,理论的阐述、意味深长和别有洞天的分析,演义成“恶评”、“调侃”、“捧杀”、“棒杀”、“起哄”……有人概言之为“另类评论”。其实只要稍作细想,这些不过是故做惊人之语。麻烦的是,另类已取代主流,并进入流行,以时尚姿态受媒体和一些人的追捧。若以这样的“批评”视为正常,显然会对文坛发展不利,并对文学的解读产生误读。
  当然“另类批评”的忽悠,也要区分。聪明而语言犀利的,还能谈及琼瑶的缺点,金庸的不足,鲁研界的矫情,红学研究的可叹。可是一旦以“无知者无畏”,只去否定、空喊和添些文场的热闹。文坛看似多元,也抹出一片片斑斓,其实是空洞的吆喝与自我的夸口,以及哥们姐们的捧场。也有不同派别的拉大旗做虎皮者,划成各种圈子,“你方唱罢我又登场”。
  评坛浮躁,写坛也浮躁。或是作品不济,去热衷炒作,或是只盯出版报酬,要作品数量而不是读后的审美效应。记得有好几场文字官司,都是先因批评者的某些不严谨而坠入“诉讼”漩涡。媒体也纷然进入,从北到南,潮涌浪高,都在起哄。可在热热闹闹之后,真正读原作并拿出独识卓见的批评文章者,却为数寥寥。这种不论作者作品,只在文场上添趣凑趣,实在是不利于创作。形成风气,竟只在外在层面“显”能耐。于是不炒不成气候,不炒不成名气,不炒不成气派,不炒不成文学现象。也许当年的“一地鸡毛”是对社会现象的揭露,如今是对文坛确切的描述。鸡毛还可以做掸子,若是一地干瘪的瓜子、枣核,那真该反省反省,应号召文坛先扫除忽悠,再去认真而充实地创作。
  眼下是,创作本身少人探究,创作之外的东西,却众人心仪。甚至功夫放在创作前放风,创作中关注的是卖场,出版后使劲儿的是四处签售,广接采访。对大众媒体,也花样翻新的利用。多声部大回响,一个又一个概念,什么“新人类”、“N0后”目不暇接。若追问一下,这“新”是什么新?“N0后”又怎么样?能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却很难寻觅。一些俗不堪言的事常常成为热点,足见目前的一些作家不盯住写,只盼出名,于是去鼓噪。而评论者更常拿不是当理说,光顾着搞出点动静,并不是去认真解读,提高文坛的审美水平。这便是文坛发生了“异化”。
  创作的异化,有多种表现,如以暴露取代刻画,以自鸣代替独特等等,不用详列。稍留意看看文坛百态,就可知晓。每年长篇几千部,真正深入读者的有多少?艺术是用形象开掘人和社会的,眼下小说深入心灵进入社会并塑造出隽永性格的作品凤毛麟角。评论文章中真知灼见又言语生动,给人以大启迪的,也如鲁殿灵光。可是发嗲虚胖的大忽悠,不论是小说还是评论,却汗牛充栋。显然文坛已开始失去应有的坚实,玩起幌子来了。但幌子终竟是幌子,早晚会被风吹雨打去的。可等待时空的自然淘汰,还不如马上主动去赶走忽悠,让文坛坚实,让创作厚重,让批评深入。
  应该对文坛忽悠,群起而攻之。文学的真谛在于对社会人生和心性的格外关注,予以形象的人文关怀。功夫在此,才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不能化神奇为腐朽,并在忽悠中抹上眩色。那样的话文学就不能真性情,不能真善美,而是多了些伪饰下的假恶丑了。
  文学真要创新,引发审美共鸣,推动大众欣赏,那就不要在花架子上翻跟头。而告别忽悠,也许是文坛又一轮新气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