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好像创作谈

作者:张秀芳




  《青海湖》的执行主编兰晋梅打电话来,说今年《青海湖》新开了一个栏目:“新锐档案”。志在推介文学新人,说这一期决定推我,让我准备五篇稿子、简介和一篇创作谈。我一听就乐不可支,把一个早过不惑、直奔天命的人当“新锐”来推,只有文学有这个特异功能啊。虽欣然听命,但我说当“新锐”可以,却不写创作谈。
  为什么?
  没资格。
  什么没资格?书都出了,奖都获了,怎么没资格,“业余”作者怎么就不能谈创作!
  那个奖能说明什么,不过是碰巧了。爱了一辈子文学,老大不小才鼓捣出一本书,已经有颜无面了,还让我煞有介事没心没肺地在人前谈什么文学创作,这不是贻笑大方吗?腕子掰来掰去,结果还是:“创作谈”必须谈。这真是让人心虚出汗的事。怎么办?忽然看见网络有一个字眼:好像小说。心中一松:我何不模仿一篇“好像创作谈”。
  我的“好像创作”应是始于少女时代,若是从我17岁在《青岛文学》(当时叫《海鸥》)发表处女组诗《绣鞋垫》算起,到如今整整30年了。虽然这30年当中,有20年我开了小差。其间,一本与文学有关的书没读,一个与文学有关的字没写。而20年的小差似乎也开得太长了,长得似乎找不到回头的路了,长得好像一去不回返了。但我却知道,20年来,我的人虽然一直在商场摸滚打爬,但对文学的初恋情怀一点儿没变没减,对文学的那份惦念、相思和瞩望也一刻没有停止过,我始终记得当初与文学泪别的一幕。我说,你好好地在这里等着我,等我能吃饱穿暖了,一定回来找你。
  所以,当2000年春,我把做得顺手的生意打包交给了小弟,拖一只箱子去了北京鲁迅文学院,所有人都对这种“转业”不解不信不以为然,只有我一路都在为自己的终于回归心如撞鹿、欢欣鼓舞。
  总是缘于爱。因为爱,你愿意为她受苦受累受屈受罪;因为爱,你为她受苦受累受屈受罪而无怨无悔;因为爱,你受苦受累受屈受罪都觉得快乐幸福。
  爱,应是我“好像创作”的原动力。
  我小时是个榆木疙瘩一样的笨人,我母亲说我是属猪的,只有一个心眼,只知一条道往前拱。不了解的人总不信,说你不论干什么,务农、做工、经商、写作都那么成功,出第一本书就获了奖,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笨人?可是我说的却是实话。我想过,我之所以以俗凡之才取得一点成绩,正是得益这一个“笨”字。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只有一个心眼的笨人,知道笨人没有聪明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本事,笨人只能在一段时间、老老实实干一件事情。所以,在确定一个目标之后,便一心一意照直走,从不左顾右盼。比喻做业务员推销萤石时,只朝着冒白烟的水泥厂走;做烟炭生意时,只朝冒黑烟的锅炉去。路上听到谁谁倒钢材发了横财、谁谁买彩票一夜暴富连眉毛也不动一动。传销的发财风把许多人、包括我母亲那样的老太太都刮得坐不住了,我却充耳不闻风水不起。我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使有那等好事,也绝对不会掉在我头上。对于写作也是一样,写《远方》的日子里,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冲一杯咖啡去电脑前坐着,写出坐那儿,写不出也坐那儿;颈椎坐硬了弯了坐那儿,眼睛坐花了充血了也坐那儿;你骂我“作家”我坐那儿,你表扬我“犯神经”我还坐那儿。常常一天到晚不说话,常常一星期不下楼,无论外边的世界多么喧闹,多么流光溢彩,多么魅力连连,都不能把我的视线从《远方》引开。
  真爱,总须心无旁骛的笃定。
  2007年6月,我花了若干心血的《远方》终于问世了,因为是第一本书,就像第一个孩子一样新鲜重视。于是,又破费了一些银子为她举办了隆重的首发式。如此大动干戈之后,总有人问起我赚了多少,我实话实说没赚反赔了。可总没人相信: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若说,只是因为爱,而爱,是不求回报的。不仅没人信,还得说我酸。所以,逢人问,我一律作答:我乐意。
  有什么办法,前人不是说了吗:世上有两只船,不为利来,则为名往,你非得再撑出第三只爱之舟,无怪乎人家不信了。
  可是,我却真真实实地想说,从20岁到40岁的20年打拼,我就是为了文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衣食无忧地和文学一起厮磨。每日里,读读自已想读的书,写写自已想写的字,过一种悠闲诗意、自由自在的日子。而这种理想生活目标的确立与实现,正是缘于文学的灵动,正是文学给我的信念、支撑与动力啊!
  这,难道不是文学给我的最大回报和恩惠?
  去年,快过年了,有朋友告诉我《远方》获奖了,获得了“山东省五一文化奖”散文类一等奖。我意外,又不很意外。意外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诸如领受表彰之类的事情,不意外是我觉得现在像我这样点灯熬油迷文学、认认真真做傻事的人一定很少了,所以,奖状的事也就容易轮到我了。
  这样东拉西扯的闲篇,是不是连“好像创作谈”也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