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斗嘴３８回合
作者：邓 刚
答：如果为了挣钱去写小说，我绝对写不出什么小说来；如果写小说不给稿酬，我又绝对写不下去。你说我是不是为了钱？
问：听说你是大连作家协会主席，所以我想问问你，大连有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写了两本书，还被外国老板花多少万美元买了版权，作为你这个大连有名的作家，不感到脸红吗？
答：我不感到脸红，但感到眼红，九岁的孩子就能挣多少万美元，谁不眼红？看起来天上不但能掉馅饼，还能掉外汇呢！但我想到伟大的鲁迅和伟大的托尔斯泰，九岁时也没有过这样的光彩，心里才平衡下来。
问：听说作家还评什么一级二级，这是真事吗？
答：作家确实在评级别。而且不光是评一级二级，还评三级四级。一级二级相当于正高和副高职称，三级四级相当于中级和初级职称。
问：艺术不是技术，我觉得作家评级十分地可笑，你不觉得可笑吗？
答：我比你还感到可笑。实际上有些年轻的作家压根就没评上什么级，但他们的作品大受读者的欢迎；相反，一些评上一级作家的作家，很长时间什么也写不出来。但不评级就没有开工资的标准，所以我也就厚着脸皮参评，而且还恬不知耻并兴高采烈地评了个一级。
问：尽管你说得幽默，但我认为你被评上一级，应该觉得惭愧。
答：相比文坛上那么多评上一级的作家，我不但不觉得惭愧，而且还很气愤。说实话，我巴不得能评上特级！但遗憾的是没有特级。
问：报纸上报道，有一个歹徒持刀在公共汽车上对女售票员行凶，当时汽车上有几十个乘客，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售票员被杀害，请问，如果你当时就在那辆车上，你能不能站出来？
答：假如当时我腰里插着一支手枪，或是手里有一件能迅速打倒歹徒的武器；假如那个售票员是我的女儿和亲人，我想，我会冲上前去的。否则，坦白地说，我站不出来。
问：作家竟然如此胆小怕死，使我不胜惊讶，我总认为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怎么还会比老百姓胆小？
答：首先我感谢你对作家的信任和赞美，但所谓灵魂工程师有时更缺少坚硬的骨架。在通常的情况下，我觉得作家比老百姓怕死。特别是感到自己比老百姓有价值的作家，更怕死。再也没有比总统重要的吧？可总统出门，得需要数十名数百名乃至成千上万名保镖前呼后拥地保护，比老百姓怕死多了。奇怪的是，越是胆小的作家，越能写出勇敢的文章来。
问：如果一篇小说看了两三遍还是看不懂，应该怎么办？
答：这很好办，你就不看呗！
问：我当然不想看了,但报刊上总是宣传这些看不懂的东西是最优秀的小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答：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太优秀的作品含意深邃,你的阅读智慧不够；另一个原因就是作家在胡写，写出“皇帝新衣”式的作品，大家只好胡乱吹捧。
问：作家如果不干坏事，怎么能写出坏人来？
答：一个作家要写杀人，他必须去捅刀子；要写强暴，他必须去耍流氓。公安局也用不着费什么劲儿去破案，只要看作家写出来干什么坏事，就按照小说提供的细节去把他捉起来就行了。
问：文如其人又怎样解释？
答：我个人的解释是，道德与思想并不同步，更多的情况下是错位的。否则你解释不了世界级的一些文学艺术大师的行为，例如他们的偷情、泛爱、吝啬、尖酸刻薄乃至阴险和卑鄙。倘若你偶然接触到一位你钦佩得要命的作家，很可能被他的作风和行为吓一跳，他也许是个举止粗俗，傲气十足，令你讨厌的人，说不定还是个见了漂亮的姑娘就有点昏头昏脑的家伙。然而，他的作品却能让你产生高尚的激动。
问：大文豪托尔斯泰说过，成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天才。你怎样理解？
答：我认为这基本上是胡说八道。成功之后的名人不是假装谦虚，就是故作深奥。另外，人们为了鼓励和教育后代，总愿意把成功者努力的成分说得重要一些。但我们设想一下，托尔斯泰如果去当工程师，可能成绩平平；去当将军，肯定打败仗；去当医生，患者算倒了大霉。
问：文坛上的评奖太多太滥，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和莫名其妙，你不这样看吗？
答：我很同意你的看法，全世界再也没有哪个国家能比我们评奖数量多，目前我还没发现哪个作家没得过奖。
问：政治标准大于艺术标准的评奖，永远也不会评出真正优秀的文学来。这是连小学生也明白的道理，可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苦苦地评下去呢？
答：事实也正是这样，全世界也没有一部优秀作品是长官意志评出来的。我们半个世纪以来评出成百上千部的得奖作品，没有一部能在世界文坛上占一席地位，甚至没有在读者心中占一席之位，当然这也包括本人的作品。但不这么干还能怎么干？大家总不能闲着不干事吧！
问：写小说的往往讨厌写评论的，是这样吗？
答：有的小说家讨厌评论家，这可能是一种高超的讨厌，他认为评论家没看懂他；但也可能是狭隘的讨厌，就是评论家冷落了他。然而，评论与创作尽管存在千差万别的思维方式，却同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为此，一些作家与评论家剑拔弩张，一些作家与评论家是亲朋好友，还有的小说家把评论家当奶妈和救星呢！因为从文坛的现实来看，几乎所有的小说家都得靠评论家的重视或吹捧才能走红，也就是说评论家在某种程度上掌握小说家的命运。为此，小说家与评论家的情感就很微妙了。他们之间到底是恨还是爱，这要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关系了。
问：有人讽刺说，评论家实际上是靠小说家养活的，你认为这个讽刺恰如其分吗？
答：谁养活谁往往很难说清楚。评论家与作家，有时像裁判和足球队员的关系，没有踢足球的，压根就产生不了裁判这个行当，可是没有裁判，足球会踢得一塌糊涂。如果评论家确实靠小说家养活，也是应该养活或必须养活，这就像自然界里动植物共生现象，是有着赖以生存的相互关系。我在这里绝不是讽刺，实际上应该说是赞美。
问：中国作家能否在不太长的时期内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答：我认为很难。即使是我们确实写出能获奖的大作品，方块字也是个相当难逾越的障碍。我怀疑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先生们看不懂。
问：怀疑诺贝尔文学奖评委，我认为你这是为中国作家的无能而狡辩！
答：就目前我看到的外国评论文章，只要是涉及到中国的文学作品，几乎可以说是瞎子摸象。摸到象腿就说象是圆的；摸到象鼻子就说象是只蛇；如果摸到象的生殖器，他们大概还能说大象是性交大师，有泛爱情结。据报载，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只有一个姓马的老先生，我不知道他老到什么程度，倘若要他来断定偌大的中国文坛，那就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闹出世界级笑话。当然，堂堂大国，在文学上竟然不如一些小国光彩，这实在是没面子。也许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们会突然动了恻隐之心，给我们一个恩赐？但我认为这比没得诺贝尔文学奖更没面子。
问：中国正处于阴盛阳衰的阶段，例如体育方面等，文坛上似乎也是阴盛阳衰，例如连作协主席也是女作家担任，你不这样认为吗？
答：我认为真正意义上的阴盛阳衰是永远也不存在的。中国男足踢不过外国男足，但踢中国女足还是绰绰有余的。其实可以这样比喻：男人是老虎，女人是凤凰。奔腾跳跃的力感与翩翩起舞的美感，只能是各有千秋。另外，当主席并非单纯靠写作第一，将军不会拼刺刀，照样可以领导成千上万的优秀士兵。
问：我认为中国作家基本上没有敢说实话的，我没看过你的作品，但我想用不着看也能猜得出来，你照样也不敢说实话！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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