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古老的事物在风中起伏（组诗）

作者：胡　弦

　　百戏图
　　
　　北风吹。鸟兽起身
　　……古老的事物在风中起伏
　　
　　九尾狐：蓬松的毛发
　　常青树：卷送的绿音
　　
　　门吱呀，兽惶恐，木桶裂开
　　一个人
　　体内的废墟轰然消逝……
　　
　　弄蛇人的
　　脊背在落日下闪金光
　　疯狂舞者
　　灵魂碎成了一地花纹
　　
　　南风吹。大地浩荡
　　家园被歌谣和水袖缠绕
　　
　　而在一块石头的深处
　　车马疾驰
　　隆隆鼓声里
　　一大车春风被拉向远方
　　
　　伏羲女娲图
　　
　　他们来自黑暗，鳞片
　　吐露曦微蓝光
　　喷涌的激情、欢乐……
　　——是交媾和生殖在闪闪发亮
　　
　　复沉入黑暗。幸福
　　在深处温热奔涌
　　河流汩汩，骨节和血液发出回声
　　
　　露水洒遍：
　　子民与后代回到疲倦村庄
　　暴烈的土地上艾草返青
　　
　　汉阙图
　　
　　为这雄浑之父准备好塑像
　　为这精神之父
　　
　　家园：宫殿，广场，旷野……
　　这灰青的父亲，暴烈之神
　　已经从岩石中挣脱出来
　　让他俯视北方，复用我们的暴烈
　　使他安静
　　复用酒，觱篥，铁马，梦幻……
　　让他注视：健儿向北，向西
　　一日千里
　　赢得不世功勋，或者
　　一去不回
　　
　　狩猎图
　　
　　东山
　　弓弦振落了露珠
　　清新的鹿撞见清新的死亡
　　
　　东山
　　又一些年代又一些猛虎
　　死亡的斑斓花纹缠绕
　　岩石碎裂，绵羊卸下倔强的大角
　　
　　黑蓝之夜
　　父亲睡意全无
　　将闪亮的胆传给钢叉和儿子
　　
　　疱厨图
　　
　　汲水，烧火，切菜，饲马……
　　富足之家：盆、豆、盘、钵
　　墙上悬挂着鹿、鱼、鸡
　　一只羊捆好了四蹄
　　
　　瓮中的水晃荡
　　陶罐沉默
　　
　　剁肉的声音还在继续。
　　出游的人即将回来。
　　
　　微蓝黄昏，微蓝狗眼
　　深深庭院
　　身体内外的灯火与香醇
　　
　　只有不问世事的石头
　　因兴奋而有了倦意
　　
　　车马出行图
　　
　　沉重之物飞翔。秋风中
　　一个人长成
　　用车轮和辚辚的音响长成
　　
　　轺车。辎车。大车。急骤马蹄
　　铆钉扎在体内
　　这疼痛之旅
　　木纹在坚硬的撞击中荡漾
　　
　　阡陌旋转，大地席卷
　　面色安详的人
　　心中正滚过旷世雷霆
　　
　　龙凤图
　　
　　那时，风
　　还有点丑陋
　　尚未被繁琐的图案缠绕
　　像偶尔飞过我们头顶的某只鸟
　　
　　那时，龙刚刚学会飞腾
　　青龙、虬龙、应龙、夔龙。刚刚
　　被区分出来
　　
　　那时，梦朴素
　　初婚异美，大地和天空
　　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景象